一樹霜葉紅散文隨筆

離我的住處不遠，有座不知名的小山。山不高，也不特別，從山腳到山巔密密麻麻地長滿了各種野花野草，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樹木。

一個秋日的午後，我心中鬱積了連日來的一些煩憂，沉沉的，無以疏解。不知不覺地，我走出家門，沿着山路，緩緩而上。下午三四點，太陽稍微偏西，停在山間上小憩，微風吹拂，新鮮潔淨的空氣讓我疲憊的身心得到了洗滌，頭腦也感覺舒暢清醒。然而，畢竟已是人間暮秋，花木最好的季節已過，風吹處，一地的黃葉飛轉。想起《牡丹亭》：“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心下便隱隱有了些悽然。

一邊想着心事，一邊慢慢地走。漸漸入了山野深處，林木漸少。恍惚間轉過幾株稀敗的枯樹，擡頭，猛然撞見一片紅——一棵楓樹，形狀上並沒有什麼引人注意的地方，但是它的顏色，就像畫家在調色板上恣意的揮毫，底層的樹枝燃燒着絢麗的緋紅，中間是火焰一般生動的淡黃和橘黃，而到了頂端則搖曳着如醇厚的葡萄酒一般的豔紅。

我的心，突地一顫。我驚詫，在這人跡罕至的角落，居然藏着如此遺世獨立的一份美麗！

不由自主地，我走向它。這是一株中年的楓樹，成熟但絕不衰老，枝幹上有風刀霜劍留下的傷痕。而它的葉子，那種紅，我再一次不能不感嘆。那是一片燃燒着詩的'火海，跳躍着輝煌的光焰涌進我的視線；它彷彿是被即將出徵的壯士的激情點燃的，豪邁而昂揚。可以想象，在漫長的時間裏，風呼嘯着從枝與枝之間掠過，烏雲密匝匝在空中糾結，似乎隨時都可能覆蓋下來，毀掉些什麼。然而，楓樹學會了無言忍受。地下有根鬚在，就可以默默積聚汁液和麪對生活的勇氣，它把自己修煉得鐵枝銅幹，並從這枝幹中孕育了旺盛的生命力，當百花凋殘萬木枯槁的時節，它搏動出生命最美的色彩。

當我沉醉於這瑰麗壯觀的紅時，我卻又發現，紅，並非楓葉全部的顏色。在紅色的掩蓋下，還有一些單薄的、枯黃的、皺皺巴巴的葉子，就像被擠幹了水分，截斷了生命的源泉，所以只能暗暗枯萎了。它們藏在其他葉片的背後，避開了淒寒的秋霜，逃過了冰涼的冷雨，卻終究沒有躲開萎落的命運。恰恰是它們，早早地被秋風吹落枝頭，歸於塵土。

我讀懂了楓葉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存姿態，是勇敢地迎接磨礪，還是試圖逃避？生命註定要經歷風霜的洗禮，纔可以昇華出純粹徹底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