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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兒警王洪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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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兒警”王洪超今年五十五歲,身高八尺,濃眉大眼,相貌堂堂。85年大慶警校畢業,警齡三十三年,一級警督。2005年大慶市公安局實行警務體制改革,老王擔任紅崗分局社區警務大隊四大隊大隊長。2018年獲得全市公安機關“孫杰”式民警稱號。這些年,市裏、局裏的先進獎狀,老王沒少往家裏拿,具體有多少?他自己記不清。

片兒警王洪超散文

老王家在採油五廠住,離單位六公里,不算遠。每天八點鐘不到,老王開車到警務室,開完早會,便下片兒。近一點的先鋒村,在街邊子,兩步道就到。中內泡村、義和村、宏偉村,少說有七八公里。最遠的屬太平山村,四十公里開外,好幾次從太平山辦案回來,天都擦了黑兒。老王的五個手下,老王每天都給他們派任務,全都撒出去。老王不喜歡把自己整天圈在辦公室裏,一大早,叫上小楊子,就往村裏跑。小楊子是今年新來的民警,是塊“好鋼”,老王琢磨着自己好好帶帶。老王覺得去屯子裏轉轉,拉呱、拉呱,沒壞處。老王粗中有細,一些有用的線索就藏匿在不經意的談話之中。民吉村新下來六個身份證,一個居住證,老王惦記着給人送過去。秋天了,風乾物燥,堆得山高的柴火垛子和苞米稈子易着火。“火燒當日窮”。真得抽時間去講講。屯子人散漫慣了,不喜歡正正當當地坐在課堂上聽課。老王走哪,講哪。講啥不講啥,老王三句話不離本行,不能脫離了“安全”這個主題。有打岔的,讓他單說說前些日子,南邊拉兒小姑娘坐什麼“滴滴”車,聽說把命給搭上去了,屯子裏有七八個丫頭片子在市裏上着學哩,以後出門可得留神。

老王幹了這麼多年的警察,攢了不少的經驗。羣衆有法律上鬧不明白的問題,都喜歡跟他嘮扯。《農村土地承包法》《婚姻法》《治安管理處罰法》《土地權屬爭議調查處理辦法》,老王不少看,多少條,多少款,王隊平時都記得準。個別拿捏不準的,老王查百度,查手機。村裏人說老王記性好,他咧了嘴說:這有啥?跟學堂先生備課沒什麼兩樣。擱你,你也會。

今年6月,紅崗分局被市公安局作爲第一批推薦全省公安機關“四零”服務承諾創建先進單位候選對象,大慶市副市長、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安慶華在紅崗實地調研時,給予了高度評價,稱其爲紅崗版“楓橋經驗”的具體實踐。上個月,分局局長蘇學江,政委尹大冬組織“楓橋經驗”座談,點名讓老王發言,介紹、介紹工作經驗,老王面薄,當着臺下戰友的面,怪不好意思。

歲月不饒人,老王自己覺得,這幾年精力不趕以前。眼睛花得厲害,本本上的字,不戴鏡子看不清。高壓達到一百七八是常事。下鄉去辦事,媳婦怕他血壓躥上去,下不來,天天在他貼身口袋裏裝片降壓藥。沒人時,老王偷摸扔一片進嘴裏,不喝水,幹噎。這些年,老王在外頭風餐露宿,習慣了。

幾年前,老王又添了個骨股頭壞死的毛病。走遠了,膝蓋痛,但老王還在堅持。領導照顧他,讓他在辦公室坐鎮指揮,歸攏、歸攏隊裏的年輕人,可老王不聽,每天還是往外跑。老王說:這把老骨頭要交待,也要交待在自己喜歡的事業上。

老王幹工作,不要命。八個村,一個社區,二十八個自然屯,二萬八千多號人,老王差不多個把月要跑一遍。分局今年配了臺警務直通車,老王把着開,隔三岔五就和民警去周邊村子裏轉轉,現場辦公。八個村子,老王看得比自己的手指頭還重,個個連着心。屯子裏誰家有個難,遭個災,誰家男人在哪打工,誰家的奶牛要下犢,老王全都放在心上。屯子人實在,生分點的喊他王隊,熟絡的叫他超哥。“超哥”可不是白叫的,王隊真有“超人”那兩下。“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鎮,矛盾不上交,就地消化掉”。是老王的辦案原則。

今年四月,先鋒村王氏兩姐妹因爲土地上的事,鬧得不可開交,公說公在理,婆說婆有理,兩家人就差沒動手了。電話打到老王這,老王二話沒說,掉頭就往屯子裏跑。老王去的那天,胃病犯了。老王進屋,兩家人還在拌嘴。老王在一旁認真聽,不壓人,不急不慢跟人講事實,擺道理,到後來兩姐妹全都不吱聲,兩家人也和好如初。

我問老王都說了啥?老王說也沒啥,只是跟她們講:清代有一個宰相叫張英,家裏因爲宅基地與鄰居發生糾紛,給他寫信,希望他能爲家中撐腰。收到家信後,宰相連夜回信:“千里修書只爲牆,讓他三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老王——警察堆裏的文化人,知道的真是不少。

也有聽不進耳朵裏的,好賴話說了一籮,就是不進“油鹽”。2016年7月11日晚,丙家倆兄弟慪氣,動了手。弟弟揚言,要點哥哥的房子,一燒了事,反正自己也不想活了。老王頭一次發大脾氣,指着弟弟的腦門說:“不聽說,給我蹲笆籬子去。”“都是一個孃胎帶來的,合得着嗎?”罵歸罵,說歸說,思想工作還得做,要不老王回去睡不踏實。到最後,兄弟二人也覺得犯不上,握手言和。當哥哥的高姿態,借錢給弟弟,在前院蓋起了三間大磚房,兄弟倆一起養豬,日子越過越好。

有了糾紛,老王先找調解員瞭解情況,(這樣的調解員,紅崗分局有70多人。)都在一個屯子裏住着,調解員最知根知底。矛盾擺桌面上,向理不向人,誰也別藏着,掖着。老王的意思:一碗水端不平,會讓人戳八輩子脊樑骨。

俗話說:要想公道,打個顛倒。在糾紛調解中,老王的“八字”方針是“消消火氣,換位思考”。老王說“叫花子烤火,淨往自己懷裏扒”,解決不了問題。

“一招鮮,吃遍天”。老王的“八字”方針,簡單、實用。

有些時候,農村人講起歪理來比城裏還邪乎,氣頭上誰勸也不聽,脾氣暴躁,沾火就着。甚至拉攏親朋好友參與其中,很容易發生械鬥事件。

2016年10月15日,孫某因爲回收管線時與村民李某發生爭執,李某糾集二十多人,扣押了孫某的推土機、挖掘機。孫某氣憤不過,組織一大幫民工,手持鐵棍。李某也不是善茬,菜刀、洋叉、鎬把與其對陣。老王一邊把挑事的幾個迅速帶離現場,一邊做圍觀羣衆的思想工作,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預防了一場大規模的羣體性械鬥。這樣的糾紛,對於老王他們來說,見怪不怪,每年都會處理十件八件,常事。

就是這樣,老王一年到頭,還是沒少捱罵。2018年8月初,義和村三十餘名村民以合同虛假、手續不全爲由,阻撓中青能公司光伏工地施工。接到報警後,分局領導高度重視,組織警力第一時間進駐現場,維護秩序,控制事態發展。都說“狠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真有好幾個不要命的,裏挑外撅,掄鎬把子要砸機器,老王站在裝載車上,厲聲呵斥,橫擋豎攔,上億的大工程,哪能扔半道上?尹政委、鎮裏幹部和老百姓一個個地做工作,磨破了嘴皮。最後問題圓滿解決,既維護了企業的'利益,又讓村民得到了實惠。

返回分局的道上,一起出警的小張私下裏問老王:當時的情形,害不害怕?老王說:危急時刻人民警察哪能認慫呀!

(上億的光伏工地,正在施工中)

老王所管轄的地區,老人、孩子多,年輕人都出去打工。義和村的邱老漢今年八十,沒兒沒女,身體不好,是村裏的低保戶。老王下片兒,煙呀酒什麼的,不用吱聲,老王就給捎來了。趕上飯口,老王張羅給老漢燜點二米飯,園子裏辣椒、茄子現吃現摘,雞蛋燜子,拍個黃瓜,老王跟在自己家一樣。老王得意大蔥蘸大醬,“咔哧、咔哧”嚼巴起來,香。桌上邱老漢的水杯,老王抓起來就喝。人心都是肉長的,老王越是對村裏人貼心,村子裏人也跟他對撇子,對脾氣,都願意跟他交實底。

有時去別的村,因爲辦案,過了飯點。老王就在外邊對付一口,一塊麪包一根香腸,或者上老鄉家討點開水,泡碗方便麪。村裏幹部喊他一起撮一頓,老王直襬手,老王身上戴着黨徽哩。倒是誰家有了新醃的蒜茄子、芹菜根、鹹鴨蛋,只管端來,鄰里鄉里處着,用不着客氣。鹹鴨蛋輕輕往桌沿磕,筷子頭紮下去,一汪油。吃完飯,哥幾個在車子裏眯瞪一會,囫圇一覺。下午還得跑先鋒村徐老四家,他家的豬羔子頭兩天丟了,得調調周邊監控,幫他找回來。

老王說每天他們遇到的事,差不多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但老百姓的事,沒有小事,處理不好,就會釀成大事。老王邊說邊用手勢比劃:百姓好比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老王正經警校畢業,大學文化,“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的道理,他懂。

老王閒暇時,愛翻書。才結婚那陣,老王看得多的是偵探小說《福爾摩斯探案集》,到了瘋迷的程度。眼下,他覺得自己就是福爾摩斯,他哪年下來,不都得抓幾個在逃犯?小偷小摸,蝦兵蟹將,不叫事。

別看老王在外邊頭頭是道,理論上一套套的,可在家,他說不過他媳婦。媳婦見他三天兩頭往村裏跑,要他注意點身體,黃土埋半截的人,工作別那麼認真。老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第二天照樣下屯子,老王說“將在外,君命有所受,有所不受”。

去年,趕上休年假,老王和媳婦回了趟老家巴彥,岳父去世好多年,剩下個老母親。老王平時工作忙,回來的機會不是很多。一大早,媳婦給老王派了任務,讓他去集上買些肉回來,中午大姨子、小姨子在一起包餃子。老王拎了布袋子出門,眼看晌午了,也沒見他回來,一大家子人等“米”下鍋,老王倒好,在外邊遇到兩人在街裏幹仗,老王把買肉的茬兒忘到腦後了,等事情處理完,老王才心急火燎地往家裏趕,跟狼攆了似地。進門,媳婦這一頓好說,說他管閒事,管到天邊來了。老王幹了“壞事”,由着媳婦說,又掉不了二斤肉。老王悶頭往嘴巴里丟了兩粒花生米。

老王覺得自己沒啥大錯。一名老警察,走到哪,都不能忘記自己警察的身份,脫了衣服就把自己混同一個老百姓,見事不管,有事就躲,老王做不來。星星還是那個星星,老王還是那個老王。這一點,單位同事都說老王像電視裏演的《馬大姐》,只是人家馬大姐胳膊上箍了個紅袖標,這個“馬大姐”屁股兜兜裏揣着個警官證哩。

這身警察服,老王穿了三十三年。在他衣櫃裏,除了警服還是警服,單的、棉的好多套,沒一件像樣的正裝。女兒上次從廈門回來,給他買了套新行頭——一身名牌休閒服,老王穿不習慣,渾身上下不舒服。老王覺得還是繫上風紀扣,倍精神兒。

認識王洪超的人,都說老王英雄俠膽,但也有溫柔的一面。

2014年,老孃病情惡化,媳婦守在醫院二十多天,正趕上肇源發大水,老王和局裏領導、同事都在堤壩上搶險,下不來。老孃穿衣走的那天,老王紅了眼,眼淚叭噠叭噠往下掉,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老王哭成了個淚人,老王說自己這一輩子虧欠的人太多、太多。

還有一次,老王也抹了眼淚。那一次是在機場,送孩子去廈門工作,老王看着孩子離去的背影,老王覺得自己對不住孩子。孩子在鐵中上學三年,自己一次也沒接送過,學校開家長會,在老王記憶中只有一次。那一次,老王還鬧了個笑話,走錯了班級。孩子難得見老爹動真情,也想對老王說點啥,老王忙轉了身,跟孩子說:風大,眼睛裏進了灰。

杏樹崗警務室二樓的走廊上,掛着兩首詩:

吾家洗硯池邊樹

朵朵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誇顏色好

只留清氣滿乾坤

——王冕

明月清風夜半時

扁舟相關故遲遲

感君情重還君贈

不畏人知畏己知

——葉存仁

老王從那路過,每次都會停下來,輕輕念上一遍。老王越來越喜歡上這倆人了,覺得他們哥倆跟自己合拍,對味兒。老王想着:天下太平,再有三五年,自己也跟王冕一樣,找一塊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休息、休息,逛一逛,頤養天年。

(夕陽下,下屯歸來的“片兒警”王洪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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