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獨壁鬆散文

獨壁鬆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2.22W 次

老菖蒲曾有一方絕致的風景,不知現在可好?!

獨壁鬆散文

車出開化城東三十餘里,到了舊時人稱“上吊無樹,跳河無水”的老菖蒲地界。之前高速沒通又沒有自駕,這一段需走一個半小時,現在卻僅需四十分鐘或更短。下車一望,衆山果然荒涼。開山開到巔,種田種到天。餘外除了茅稈,多的是柏樹和青石崖,壁壘分明。這種石頭,當地人稱灰胚石,又硬又倔,要取用時,非鋼釺炸藥不可。菖蒲人罵人,就罵:“你個灰胚石!”言愚鈍而不知變通。至於河灘,明明一河清流從林公山腳嘩嘩而來,與夏川來的河水匯合,卻在某段突然沒了蹤影,隔了數裏,又汩汩而出,中間一段,死蟒似地臥在那裏,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更不可解的,是吃慣丈母孃白糖蛋癟又喝醉了酒的菖蒲老女婿,滿嘴酒氣地告訴你當年名動縣城內外的”四大美人”,這窮山惡水的菖蒲獨出其二!也不知是什麼寶物養育了那明眸皓齒豐乳。

諸君,美人自有她們的長法和活法。不是緣分,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那些長成的美女或許已經出山,沒有長成的且讓她在山裏慢慢長。今日我們先不談美人,只談那把鬼斧劈出的石壁山。菖蒲這地兒,除去我告訴過你們的,那座擋在面前藏着寶劍形如彌勒至今未被髮掘的林公山,那冰涼透骨一求雨就靈的龍洞,和那腹中空空卻撐着半個天空的千年大樟樹,那溪邊浴月甘於寂寞的菖蒲,再要領略那些諸如外形極如仙女巖少女之心之類的丁家洞、擎天柱之類的胡坑石柱,你儘可用一日半日去細細尋來。我祕在心中的那一方風景,就藏在那一塊獨壁石上。

虎尾山奇崛的姿態在它那一條虎尾朝天一撩時抵達極致!天空似乎越發高遠,白雲似乎越發飄逸。而每回從它的山腳經過或從老菖蒲小學那邊望過來,視線被吸引的卻是山腳的那一方齊齊整整的青石照壁。切得那麼齊整的照壁,現在回首時模糊的印象,總得有數千個平方吧!真是非巨靈神的大斧,不能完成這鬼斧神工的傑作。這照壁大可以用如椽巨筆題寫一篇草書《沁園春.雪》或《赤壁賦》之類在上面,但千百萬年,它只是以無字長碑見證老菖蒲歲月滄桑。

最神奇的是在這壁下,離開十多米遠的位置,一艘萬噸巨輪似的大石,以金雞獨立的形式,連同底下離它十多米的另一塊略小卻怪狀嶙峋的小石,形成了各自爲營又相依的形態。那下面的小石,大概是崖壁被劈下時,接連幾個翻滾,最後一個倒栽蔥,矗在了稻田邊。它能容納十多個小孩在上面站成英雄的形象!哪個從石下的小路邊去上學的菖蒲學子沒有在上面扮演過英雄呢?

大石塊高達百米,要是到石壁那邊去瞧瞧,便會發現,它後面的劈痕與石壁上的劈痕是一致的。它被巨斧從石壁下劈下來後,並沒有翻滾,而是一躍躍到了十幾米開外,然後穩穩地矗在那兒。它何以能這麼一躍,真是使人驚奇萬分!相比於它龐然的上體,它立在地面的腳是那麼纖細,每個從它邊上那條小徑路過的人,在承受了它巨大的威壓之後,都不免有些駭然於它會突然翻滾下來,而後在走過時,全身冒出一身冷汗來。

要是坐在底下的小爿石的石尖,或者走到略遠的地方,便可看出這大石的頭頂,那些雜亂的茅草雜樹,在脆薄的幾乎看不見土層的頂上,彷彿一支小分隊搖旗吶喊,與照壁山那邊森森的柏林呼應着。諸君,我說過老菖蒲地界的石壁山上的泥層薄如蛋殼,它能孵出四季飄香的瓜果,但父老鄉親在鋤地時,那隱藏其下的青石,常能崩折了他們尖銳的鋤齒。所以,這大石上的搖曳的草木,它們的根基有限,大多粗不過拇指,細細瘦瘦地望着隔岸的煙火人間。

似乎是突然有一天,一聲驚呼牽起了衆多好奇的目光——

“快看,那棵鬆!”

一棵松樹不知什麼時候從大石上挺身而出,橫斜的虯枝悄然撐起了一片天空!它大概有大碗粗細,相比照壁山上那些瘦長的松柏樹,它沒有選擇向上猛長,而是一寸寸地紮根變粗。

那是怎樣的一種傲嬌與堅持,所有見過的人,都驚訝不已。相比巨石的龐大,它是纖弱的'。可是它又是多麼頑強啊,它的根紮在那幾乎看不見土層的石塊頂上,似乎是憑空而立。

我們擔心雷電會擊了它,可是濃雲密佈的日子,它依然腰桿挺直無所畏懼;我們擔心烈日會烤焦了它,可是炎陽高照的日子,它依舊鬱鬱蔥蔥不改顏色;我們擔心大風會吹折了它,可是狂風暴虐的日子,它迎風而立鋼筋鐵骨;我們擔心獨立撐持會憔悴了它、雜花野草會隳墮了它,它四季常青壯志不已!

村裏不願去高山砍柴的懶漢,也曾在遙望後,繞着大石一遍遍地謀劃,欲圖爬上石去砍它作燒飯的柴火:“至少可以燒兩天飯!”

人間的梯對於大石來說太短無法登攀,那慾望的繩也搓不成那麼長可以引渡,懶漢的覬覦,暴露的只是塵俗的貪婪!

它站在那裏,風帶來遠方的消息,也爲它帶走對遠方的問候;它曾與星星密語,與遠來的大鳥交談,它站在那裏,似乎爲山村的有志之人指明瞭方向

它不因我們的擔心而胖,也不因我們的不擔心而瘦,生長,生長,它像一面風帆,牽動了越來越多的目光,也長得越來越像詩人描述的那樣:“它似乎要傾跌崖底,又似乎欲臨風而去!”

如果你到菖蒲去,我的父老鄉親不是詩人,他們的一切讚美,似乎都歸結爲目光裏滋養的這一句:

“快看,那棵鬆!”

我所要獻給它的,也是在歲月回望中的這深情一眼:在我心中,它絕不輸於黃山腰的迎客鬆和泰山頂的迎日鬆!它和它們一樣,雲淡風清的歲月靜好,無不源自艱苦卓絕的鬥爭,每時,每刻!

現在還好嗎?我的獨壁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