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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湯白色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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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塵世的夢浮橋

清湯白色散文

初夏的時候讀來一句正值時宜,恰覺乖巧的句子:五月雨脈脈,色紙壁上顯斑駁。書頁上附圖半幀溫潤相片,一角籬笆,幾間茅舍,柿樹、投句箱、竹筒,略顯青苔色的底韻,漫漫侵蝕着彌久的歷史,立着的石碑上便攜刻着此句。

讀到松尾芭蕉時想到的是雨打芭蕉的天籟,雕窗、花牆,在蘇州獨聽尤爲好,美妙天成。手中握書一段時日,翻閱的不算太多,每觀幾頁始覺心累,稍有一點欣慰感,便止步不前,反覆合攏打開,精神大不好。寂寥之時往返前後院照料花草,至夏幾場雨後,前院新土逐漸被地氣所凝聚的墨綠苔蘚遮覆,幾盆花色倒顯的單薄。茉莉較之早開,雞冠綻露猩點,美人蕉遲遲擎出一支苞蕾未放。走近又是滿眼渴望,逐回後院翻書,搬兩盆茉莉置於窗臺。無聊之極洗手擺弄茶具,折枝留香插放瓶中,開空調一室清幽便溢出清涼。

七月的大雨乃是京城六十年未見的滂沱。天晴湛藍,美人蕉已開,葉新花紅,嬌豔無比,擁簇一團。亦被落雨打殘一二,若順其自然,亦可見遺憾之中的美感與心傷。身後老房的磚牆漸有灰色暖調,斑駁二字又入心頭,那句竟然刻骨銘心,至此再也不能相忘了。

月末書剛翻至一小部分,流連字裏行間,尋覓那一點文味,有舊時文人月色下的綢繆繾綣。據自序所言,書名典出《源氏物語》末尾一章,取爲《塵世的夢浮橋》,寫的大多是俳人、小說家、醫學家、詩人、名不見經傳的女性的逸聞瑣事,釋義爲漂泊的旅人、逝去的歲月,夢浮橋由此岸至彼岸,關乎塵世無常的生死。由此對日本文化了解更進一步,之前略對日本浮世繪畫冊微有好感,搜選出幾張清雅的留念。再至日式建築、和服、茶道、地理環境等喜愛倍增,讀書時便注意其間歷史資料,理清年代,逐看政治與主張,看其間出道人物,集有大成就者傳記,相關生平,不禁唏噓讚歎間有遺憾等等種種小情結糾結不能釋懷,撫胸思緒波瀾一番,久久不能平靜。鑑於日本與中華民族的那段侵華史,向來排斥日本的野蠻,卻不想日本諸女子中尚且溫婉的倒有許多,姿態、背影、模樣也較清麗。也有辛苦一生,追求高尚的俳人、文者、畫家、醫生。亦會出宮崎駿與久石讓這等大師級可愛人物。有一時節反覆觀看《千與千尋》的動漫片,聽《天空之城》的小提琴獨奏曲。原來純澈的靈感與人物皆是屬於人類的,屬於自然,屬於生活的。像和歌、俳句、寺廟及山石道旁的地藏石像,延伸於每一朝代雕琢磨礪的鐘靈毓秀,可以不分國界,不分疆域民族,共賞於愉悅已便是生之大幸。

印象中的日本人很尊重傳統,窺探心態亦可知。我所記的那句攜刻石碑上的句子原是立在日本紅葉遍嶺、寺院林立的嵯峨野落柿舍內,落柿舍是蕉門十哲之一向井的屋舍,向井是江戶時代俳句大師松尾芭蕉的弟子。嵯峨在京都西部,原本庭院中植有幾十株柿樹,秋天映襯滿山紅葉的時候,柿子生長得極好,有富商路過,便預付一筆錢,欲留樹上果子待成熟之時買下,此後夜裏一場風雨吹落了樹上果子,滿院狼藉的落柿無意間引來屋舍的題名,茅草屋的庭院便有了落柿舍的雅趣命名。向井與芭蕉往來密切,曾到過落柿舍留有《嵯峨日記》遺世,另有紀行書《奧之細道》,由此見證芭蕉漂泊中的旅人形象。

謝蕪村與小林一茶亦都是蕉門的衣鉢繼承者,一茶有俳句爲:“露水的世,雖然是露水的世,雖然是如此。”言外之意的荒涼頓泄紙上,突然覺得不論在何國度,我們都是在旅途中,人在旅途難免漂泊,精神與物質上都有相對嚴重匱乏的地方,那麼這塵世的夢浮橋便可解了。我期望,在某一天的某一刻,人在觸動情懷的時候,可以淡然相對,不致於太過悲傷,緣由我們懂得的這個世界,爲着那些遺憾與無奈,唏噓與嘆息,眼淚與歡樂,故事可以戛然而止,餘音卻千載未絕。

夏季的味道瀰漫淡淡的溫熱,窗外烈日炎炎,真所謂七月流火,幸而有書解沉悶煩膩,躲在屋內吹冷氣、焚香觀書,赤腳走來走去,佛珠也丟棄一邊。愈是熱切愈來是來得通徹,時鐘滴滴答答疾逝而去,肚中飢餓起來。冷氣還是有點吹的太重,膝下隱隱生涼,倒是愛極這種感覺,屋外一個世界,窗內又是另一個世界。

  2.雲南米線

以前曾吃米線,每每遇見我便謂之清湯白色。讀高中時學校對門一家小店,只供給食客米線麻辣燙,天寒感冒時全身發冷,上課便多多盼望鈴聲響起,飛一般的奔過去,選一張角落的.小桌坐下,來一碗米線壓驚。那該不是雲南米線,細細的白絲,煮後滑潤,寬切的海帶絲,薄薄的豆腐皮,兩顆青菜,最後放一勺醃製的肉丁,那是小城所特有的一家,離開後便再也沒有那樣的味蕾觸舌,只能懷念。偶爾奢侈,會點一個砂鍋,還是米線,僅僅感覺陶製的瓦罐在火上燒煮之後會有微妙的變化,愛的是那一縷煙氣氤氳。吃米線要放醋,我需要放許多才有記憶的味道,我竟不知我吃的是歲月曆久彌新的懷舊感。

以後尋過許多家似曾相識的味道,結果只叫人可惜,不滿意之中只好遷就,終於吃到一種新做法的米線,店家稱爲地道雲南米線,分量而食,依人而加。不再論碗和砂鍋,改爲幾十鈔一份,湯色還算好。

寄居的地方恰好有一間店鋪賣這種米線,常常便趿了鞋子取過錢包踏步陽光碎蔭下,樹隙間篩過的點點銀亮刺痛眼睛,還是趕到了小店裏向老闆娘買回一份米線,提了往回轉。回家那張茶几上被我貼滿了壁紙,黑白花紋相間,映着白牆倒顯素雅潔淨,下層放了一列的書籍,爲着方便有時搬來上層吃飯,直接取褥墊坐於地上。冷氣繼續吹着,花香也襲來,蟬音關在門外,寂靜頓時而生,獨食一份米線,看乳白湯色中漂浮着幾片青菜,魚丸、蟹棒幾樣小葷小素,海帶、豆腐皮、長豆芽隨菸絲瀰漫而來的清香貼近鼻端,幾邊有漫畫書,貪食中不住瀏覽,不禁想起易安居士的那句:沉醉不知歸路——沉醉在一個人的世界裏。

很想到麗江去看一看,穿一身民族服飾,戴一兩串手珠,坐一家店堂食一砂鍋地道米線。也想去廣東一次,那樣大熱的天,頂着混曬漫步街頭,看一看羊城風貌,一定會有民國建築羣,聽一聽這座城的傳說,細數一下嶺南文化的遺蹟。幾年前曾有機會去過兩次,一次太匆匆,另一次稍居些時日,很是震驚城中路邊的芭蕉樹,誤以爲是香蕉,疑惑這邊的人如此別緻,香蕉居然移到路邊。後來知是芭蕉,不禁大笑。

二次嶺南之行到東莞,朋友曾陪着到過兩個公園,彼時我們都是最低級的打工者,一夜要站在工廠裏工作十二小時,不到休息之時已極累,不知怎的卻又在難得的空假的縫隙中抽時間坐公交跑去很遠看山。那不是太高的山,公園只是借勢而改造,有池塘、小山坡、竹林等,山不算俊偉,公園亦不算十分精緻,倒是滿山的樹蔭令人心中暢快。我們沿路攀登,時而斜穿石徑,陡峭中有幾次危險,只是抄近路省去力氣,我不敢便按規矩行路,與她人招呼。園中游人不多,大概天太熱的緣故,我最不能消受的是那邊的天氣,兩個風扇對吹也會汗流浹背,亦不敢多吹使腿招風,實在難受,第一次歸家便是這個緣故,來去才七日,路上便折去一多半時日。再返回時鼓舞了很大勇氣,待的時間也不久,有月餘。飲食也不習慣,米飯與菜都過於油膩,水果倒不貴,荔枝的價格與家中簡直天壤之別。公園中居然留有一片荔枝林,可惜已謝果,只餘枝葉,旁邊碎草叢中有一條向上的青石板徑,看標識向上走是一座庵堂,遠遠的有鐘聲,十分的想去拜望,被朋友阻攔回來,至今仍然記懷牽掛。另一個公園比它小,有幾池子荷花,葉多花少,開的慘敗,蜻蜓立於荷尖上,拍照的人倒不少,藉着那一點荷塘姿色入鏡,張張皆是笑臉,七分假,二分真,另掛一分虛僞,只不過炫耀到此一遊的祟祟心理。我們一行人衆多,隨後分散開來,涌向園中園,裏面養着幾種小動物,猴子一點也不知怕人。午飯吃的還是米線,那時一出門魔症似的飯間便找米線,廣東的米線像廣東的炒米粉一樣顏色重,油腥氣厚,以致後來改吃米粉。

到麗江大概又是另一個樣子,清山綠水間,米線也該淡了許多。關於米線最初的說法是來源於雲南一帶,原本是用黃雞油厚厚浮蓋在陶鉢上,保住了下層米線的溫度,同時雞油的香氣也可浸入。我從未吃過如此的米線,也不敢一試,米線於我來說,做到清湯白色加醋已經極品。

或許有一天,我會徜徉在麗江的街道上,探訪一下心中的味道。在塵世的夢浮橋中,關於旅人的種種,一切賞於腳下的足跡。

夏季不能沒有荷香、清湯、蟬音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