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夢裏來散文

你總是這樣輕輕地來，生怕驚醒了我的夢魘。可是，再輕，我的湖心也會被你驚起波瀾。

你總是面帶微笑的，若四月的桃花，卻又不投隻字片言給我。似乎我們已經是一對熟透了的情人，不再需要用言語來傳遞愛戀，交換思念。而我，卻對此並不敢認同。因爲我們早已經是陌生人了。有如我和我的故鄉。你明明就在那裏，卻喚不起那昔日的甜蜜和溫馨。我甚至記不起你的撒嬌時的樣子，記不起我們相戀時的季節。不過一定不是四月，因爲我心若寒冰。

你每次來，都只是在我的不遠處默默地坐下，定定望着我，面帶微笑地望着我，目光深邃，神情端莊，似乎要在你轉身之前，洞悉一切，包括我身體裏每一個活的細胞是如何構造出對某個人的思念的。我很清楚地知道，在我和你之間，有一段看得見的距離。很近，又很遠。近到伸手可及，遠到費盡三生莫可及。在這段距離之間，必有一條看不見刻度線，而你總止步於此，不會再向我走近，哪怕再近一步。是的，你不必走近我。我們已陌生人。你來，只是想看看我的窘況；或者是安慰我孤寂的心靈。其實，我們可以一起回憶一段美好記憶，如果我曾給過你美好的回憶的話。可是，你始終保持沉默，雖有笑容，卻冷若冰霜。

我說過，我的夢不再歡迎你。即使你來，我也要狠心地把你驅走。你即做了你的選擇，我也該做一個決定了。我要開始一個新的開始。和你無關的開始，和你的幸福無關的開始。用一個選擇，成就另一個選擇；用一個開始，結束一個結束。這是我能爲你做的最恰當的祝福。而你，卻頻頻出現在我的'夢裏，我卻不忍驅逐。我更願再多看你一眼，甚至想和你說上幾句話。我們不談曾經的愛情，不談曾經的誓言，也不談曾經的理想；我只想聽聽你的心跳，聽聽你的呼吸，聽聽你的腳步聲。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分享一下你現在的幸福。而你，總是閉口不言，只拿那雙神祕的目光，審視我的一切。你似乎在逼問我：“你這什麼爲挽留我？”或許，我錯就錯在這裏。

我知道，這只是夢。你從夢裏來，不分季節，不分時令。你每次來，都來得突然，卻又走得匆忙。似乎你的幸福在另一個方向喚你，你得儘快趕回去。在你轉身的瞬間，我會及時地醒來。然後坐起來，默默地抽上一根菸。煙在漆黑的夜裏襲了夜的顏色，看不出濃淡。我在漆黑的夜裏，也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團密度大過濃煙的黑暗。只有一點火光，在我的嘴前一明一滅，有如大海里的燈塔。燈塔終於熄了，我又把自己扔進那無邊無際的大海里。我要去挽留你，哪怕只是在夢裏。一根菸的功夫，你應該走得不遠；我只需要把眼閉上，便能輕易地追上你。這回，我終於鼓足勇氣跟你說話了。對，是我跟你說話。我說：“啊！你回來了！可以留下來嗎？”

你沒有回答我，甚至沒有再轉身。你繼續朝着你的方向走去。我想，你一定已經和幸福結成良緣，不會再給我任何機會。你走了，走得很堅定，如當年的你。你走了，把我扔在一個永恆的季節，寒冷而淒涼的季節。你走了，扔給我一湖波瀾，久久無法歸於平靜。你走了，扔給我一個沉沉的夢，有如荒涼的原野。我仍繼續守着一個夢，期待你再次出現。期待你輕輕地來，從夢裏來，然後又從夢裏回去，回到有幸福喚你的地方。我絕不驚擾你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