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生活就該如此》

愛人的兄弟都不在本地，岳父岳母住在離我們生活的小縣城四十多裏的鄉下，平時能當親戚走的只有她的堂哥一家。堂哥在他們一房中排行老大，我們都叫他“大哥”。

第一次到大哥家做客是在十六年前三月的一個星期天，我和愛人剛談朋友，我倆在鄉鎮工作，她提議放假去縣城大哥家上個門趁便逛逛縣城，那時縣城在我們心中是遙不可及的。愛人在商場精心挑選了帶給小侄女曉君的禮物，我緊跟在後面提包，當時沒有手機事先沒聯繫，我們去得比較唐突。

大哥和大嫂（後來一直叫謝姐）是機牀廠工人，一天八小時制，遇到搶活晚上就得加班，星期天也沒有假。他們住的是職工宿舍，一小單間。

愛人敲了兩下大哥家的`門，邊喊着說大哥我是細姐（愛人的小名）邊低下頭從玻璃窗撕破了糊着紙的縫隙朝屋裏望——一家三口正伏在小桌上吃飯。門開了，大哥笑着迎我們進了屋，大嫂站起身說這就是小吳吧，快進來座，細姐麼不早說我們好有個準備，細姐幫忙泡茶你大哥趕快去買菜。曉君看起來不到三歲扎着兩個小尾巴，愛人跟她逗着叫我拿出給她帶的禮物，我看到小桌上只有一盤鹹菜，曉君正津津有味地扒着飯側過臉跟姑姑靦腆地笑。

大嫂麻利地做了幾個可口小菜，蒸了臘魚，來碟花生米，知道要喝幾杯，配了一個清湯撬了兩個罐頭。這麼些年來，逢年過節我們對她的廚藝是屢屢品嚐讚不絕口。大哥請了下午的假，開了瓶“悠悠歲月酒、滴滴沱牌情”並叫來他的哥們兼師兄陪我三人小酌。大嫂去上班時一再叮囑我多吃菜今天不要走帶上袖套牽着曉君出了門。

一晃七八年，大哥家也躲不過企業改制工人下崗的命運，好在廠裏給他們雙職工分了一套福利房，籌錢交了房款，日子雖然緊張但過得有條有理，曉君學習很勤奮，謝姐就近在一家餐館打雜好照顧女兒上學，大哥因爲有手藝懂數控機牀很容易地在廈門一傢俬企站穩了腳跟，收入逐年增長，光景愈來愈好，一到署假孃兒倆總會過去住上十天半月。

前年曉君高考考了523分二本一，九月八日是曉君的謝師宴，客不多除了自己人兩桌外，大哥特意安排我當席長挑大樑主陪一桌工程師，說你是稅務幹部平時喝酒的機會多會說話。我本人最敬重教師也知道謙謙君子的酒是最難敬再三推託不掉只好硬着頭皮上，關鍵時當然少不了大哥你要上，好歹君君出人頭地了要感謝老師們的辛勤耕耘諄諄教導，這是大哥的心裏話，工人出身沒功夫沒文化沒精力出個大學生的確不容易更苦了這孩子。君君是我們看着長大的，愛人非常喜歡她，接到大哥的任務愛人就吩咐我要紮紮實實地休整一個星期我更是惟命是從。這場酒席戰線拉得很長近三個小時，我是真真切切打心眼裏高興，主動向年級長、班主任、語數外政等各科老師頻頻敬酒舉杯，大哥和我的直率坦誠真切實在感染了所有老師讓酒桌的氣氛急劇上升，老師之間相互敬了起來場面十分熱鬧，在大哥再三不要我敬他的酒他攔不過我強飲一杯後，他低下頭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搭在我的肩上不停地拍着，說—好—小吳—今天哥倆大一回咱們僅此一杯要陪客人喝好，我跟你能倒千萬不能讓老師倒！

酒喝得很痛快，我和大哥都多了，但人卻出奇的清醒，在一一握手送別老師後我拉着他跑到旁邊一條小巷子裏大吐起來，大哥還流着淚，我知道那是開心喜悅幸福的淚水，這淚水尤如昨日辛勤澆灌後的汗水開出了美麗的花朵——晶瑩剔透、光彩奪目！

君君上大學後，謝姐跟着大哥在他那邊找了份工作，兩人“比翼雙飛”共同發展，去年十一長假君君也是在那兒度過的，全家其樂融融！君君在網上經常跟姑姑聊天現在是學生會幹部準備報考武大研究生。今年大哥全家第一次沒回農村老家過春節卻是人未到情先到——分別向各家寄了厚重的禮品，在大伯那跟大哥通話時他們正在買西瓜，知道享受生活啦！

是啊，生活就該如此！當初關着門一家三口就着一盤鹹菜咀嚼艱辛風雨同舟苦中有樂；面臨下崗沒有在日子面前低頭從不抱怨不屈不撓苦盡甘來；如今孩子成器家庭和順更是毫不吝嗇面面俱到重情重義。可親可敬可愛的一家人！難怪三哥的一位老總同學說如果大哥哪一天爲難不要他開口只管帶話，不爲別的就因爲當初上大學去他家玩時熱情的款待——汗流浹背的大熱天一瓶一瓶地開啤酒——十塊錢可以過一個月的歲月裏！我想：這位老總哥們的盛情今生定是卻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