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黃昏散文

打工歸來，發現家鄉的一切都變了模樣，變的有些陌生，變的有些走樣。就連黃昏也變了，變的躁動，不再似以往的，暗紅之底色融合在亮黃裏，滲透着遠古滄桑;凝鍊着色的瀲灩;勾勒出一幅美妙;爾後翻騰着向天的盡處流逝，最終爲無邊的帷幔遮住，歸結爲一鉢靜止的記憶。而今的黃昏似乎老是披着灰濛的外衣，有些勢利，也有些躁動，一掃往日如水般的靜謐;那抹炫彩也淺了去，衍生成的紙幣紅夾雜着金色的黃，給人一種壓抑、一份慾望，讓人蓄滿一腔心事。

昨天的黃昏，是立秋後的第十一個黃昏，灰濛的天色裏，暑熱依然延續着它的濃烈，溶金的亮黃帶着錢紅的影子，裹挾着悶燥鋪滿整個了平原。缺了一場透雨的玉米，葉子凝着老綠，夕陽下泛着青紫，路邊上早老的野草，也把未乾的梢頭抹上一層淺黃，高而刺空的楊樹偶爾也落下幾片青枯的葉子，不再打旋不再飄逸，而是劃破斜陽重重地摔了下來，躲在樹梢上的知了，興許耐不了黃昏枯燥，而竭力地嘶鳴知了、知了......或許吧，它真的感知了天空那揮之不去的灰霾，它真的感知了這清秋的薄涼，感知了黃昏的短暫，感嘆這轉瞬即逝的生命。

記得兒時，黃昏是絕美的，天湛藍湛藍的，夕陽的嫣紅裏透着菊黃，天際的浮雲變幻成五色的炫彩，翻滾着融合、消散，投林的倦鳥歡快地叫着，牧歸的黃牛甩着蹣跚的老步，慢騰騰的走向牛舍，的確鄉村的黃昏就是這樣的美妙!假期裏割羊草總是在這時候歸來，夥伴們每個人都揹着一捆青草，搖搖晃晃;步履倦怠，情景依依。把草放在清澈的池塘邊，跳入暮色染紅的淺水中戲嘻，直到上工的人們荷鋤而歸，直到歪斜的炊煙在草屋的頂上升起，纔想起羊還在餓着，纔想起母親已在老柳樹下支起了飯桌，再次背上羊草辭別夕陽，依依不捨地回家。

爾今的黃昏己經變了，變得不再安祥，變出幾分奢靡。村口小賣部外的麻將桌前，幾個人爲了輸贏的幾個小錢，爭得青筋直爆，脹紅的臉在斜日的餘光下有些發紫，高一聲低一聲的，吵得納涼的人羣不歡而散。變了，一切都變了!變化最大的當數消失的池塘，僅存的幾方也已改昔日的清澈，奶白色的水體生長着綠藻，紅黃蘭綠的塑料袋飄浮着，夕陽 下閃着奇異的金光。塘邊雜草從生，茲生的蚊蟲開始猖狂的與人親近!古樹消失了，代之以經濟性較強的速生楊，暮春裏飄起足以讓人窒息的楊絮，夏秋間美國白娥(一種害蟲)主宰其枝葉，黃昏裏，想在樹下襬上飯桌已成過去，真的要擺就別擔心蟲屎掉進碗裏。西式小樓倒是別緻，羅布在農路旁，分散在田地邊，高聳於青綠中，乍一看還以爲是異域的'風景，溶金的夕陽並不以爲它們另類，還是過來爲其鑲上了一個高貴的金框。暮色裏，打短工的人們騎着電動車匆匆歸來，相互打着招呼問訊工錢與收入，寫滿壯志的臉多少都能從眼角處流露出一絲迷茫，想見到歡快的收工場景，也只能在記憶中尋找。遠處，老翁駝着背扛了一捆羊草，步履蹣跚，搖搖晃晃，吃力地走來，顯然，歲月的厚重壓彎了他的腰，恐怕再也擔不起明天希望。

誠然，黃昏是短暫的，生命是有限的。有限的生命不會在黃昏中有太多的停留，短暫的黃昏也不應有太多的浮華與喧囂，讓名利和慾望這些在生命中看似重要的東西，於此刻沉寂下來，讓一切忙碌輕盈起來，放任鮮活的生命等待風乾，用悲與喜的下腳料裝點在這黃昏裏埋着的靈魂墓地，用所有無奈的憂怨感知活與死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