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落玉散文

清晨，起得雖早了些，身體已感大好。看着外面陰陰的，估計今日又無陽光了，於是，便決定出門到稍遠的溼地散步。早聽說那裏有一處荷塘，況已入夏，正好去看一看吧。

順着遊覽小道，徑直走去。兩旁生長着各種參天大樹和大片灌木，空中、叢中傳來各色鳥鳴。雖是好景，卻無心觀賞，心裏有種莫名的急切，腦海不斷浮現起荷塘月色的景來。以爲會很遠，所以腳步加快，路邊水塘中漸漸飄來幾片萍蓬蓮，透出朵朵綻放的粉蓮，像一盞盞蓮花燈，挑起那頭勾起我無限的神往。逐漸，荷葉撐出水面，稀稀疏疏的。再往前，一片密密麻麻的荷葉，鋪滿了整個水塘，岸上的荇菜黃遙相呼應。原來她竟如此的近！

層林疊翠的一泓驚水中央，升起一臺墨亭，名曰“水雲間”，取自清代詩人許承祖的“百遍清遊擬水還，孤亭好在水雲間。”這句好就好在一個“孤”字上，這孤亭輕落於夏日池塘，背倚着天上落石，聆聽着水流叮咚，泛起層層漣漪，不正是水雲之間嗎？站在亭間，薄荷香氣籠罩着我，全身清涼浸透，輕聲一嗽，引來蜻蜓無數，或葉上、或水旁、或花下，有時盤繞搔首淺唱，有時穿梭蠻腰低吟。

又有些許遺憾，此時無風。那荷田的葉子，一層疊着一層，此起彼伏，宛若波濤，若是清風徐來，即成洶涌之勢，必然是很壯觀的。葉子大都很挺拔，像撐起的一把把綠傘，又像塑成的一捧捧玉碗。一個個爭高恐低，碎黃的丟在腳下，任憑魚蟲嬉戲，伸出來的必是最美的、最完整的，甚至荷花也被攬在懷裏，不忍露出。水蜘蛛竟然也在葉間盤根錯結，在網上捕捉蠅蟲，守護着荷田的寧靜。半黃了的葉子蜷縮着，像是哭訴的`婦人，美貌不在，恐被人打下，低下頭枯等着殘身到盡頭。這時，我心底喊了一聲“不可”。此景不正是黛玉駕船而來，吟的那句：“留得殘荷聽雨聲。”那聲音悠揚飄逸，久久迴盪。我問：“可惜此刻無雨，殘荷如何聽呢？”黛玉“噗哧”一笑，沒入荷田不見了。我停留半晌，才明白過來，正因爲無雨，才須留得殘荷，待到雨打荷葉，最好的歸宿便是絳珠歸根了。原來她是如此的美！

只見粉的，白的，紅的，紫的，各色荷花爭豔在綠叢中，競放於碧波里。遠處的那朵綻放開來，嫋嫋婷婷地穿起裙襬，輕輕一撩，蕊中吐出玉峯，攜着蝶兒翩翩起舞。近處的這朵含苞欲放，八仙過海遺下的畫筆，微微一點，硯池邊上寫下一柱擎天。那片高低處，開放的未放的形成一簇，點起了寶蓮燈，劈開山石，露出幾道縫噴出水來，如瀑布傾瀉，讓安分的荷田立刻悸動起來。

彷彿荷中泛來一葉小舟，採蓮的姑娘唱着：“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爲，涕泗滂沱。”聲音由遠及近，又悄然而去，去得不留痕跡。我忽然想起故鄉，聞到垛草的味道，看見河裏停泊的小船撒起漁網，那是一幅畫，那是一首歌，正如我眼前的一切。原來她是如此的遠！

我坐在荷塘邊，靜靜地看着，心裏埋怨着無風無雨。這時，空中飄來少許柳絮，緩緩地散落下來。散落在蓮花上，散落在荷葉上，散落在孤亭上，也散落在我的面前，輕輕吹一口氣，它又飄向遠方，像是追逐採蓮女的歌聲，像是停靠故鄉水的岸邊。

人漸多起來，荷塘也燥熱起來，我也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