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稀的蛙聲散文

幾天的陰雨，總算是放晴了。心情也晴好如初。晚飯後，沿着村落南北走向的一條柏油路溜達，按老媽的話說，去消化消化食兒，免得肚子長一堆贅肉。

這個時候鄉村的傍晚，被雨水洗滌過的空氣清新爽人。路邊那些草和花兒的香氣，絲絲縷縷地蔓延出來，嗅覺和感覺都處於極爲舒適的狀態中。

夜幕開始四合，一切顯得那麼的安靜。安靜得讓我似乎可以聽見自己平緩的心跳……

“咕呱、咕呱”，多麼熟悉的聲音。是蛙鳴！在安靜中顯得格外清晰、悅耳。這聲音是那麼地親切，像是聽到一位老朋友滿懷喜悅的表白。

循着聲音的方向走去，原來是從路邊一個掩映在茂密的蒿草叢中的水泡子裏面發出來的。我就那麼靜靜地站在水泡子邊上，傾聽這一處親切而又熟悉的蛙鳴。聽着聽着，眼前便浮現出那個鼓着大眼睛，不時還眨呀眨地警惕着什麼的青蛙……

我真的記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沒有聽見過蛙鳴了。十年？二十年？或許是因爲多年忙碌於工作和生計的疏忽，或許是後農耕時代的農業蛻變之後付出了代價。反正，我已很久很久不曾聽見蛙聲一片，不是一片，是哪怕可憐的一處。

記得童年和少年時代，每當雨季時，一場場雨疲憊停歇的夜晚，夜闌人靜，即使你躺在炕上，也會有一片清晰的蛙聲振動你的耳鼓。起初是獨唱，我感覺發出第一聲的青蛙，應該是個領唱的。而後是二重唱三重唱，接下來是四五六七八九重唱，最後便是大合唱——“聽取蛙聲一片”。那“咕呱”的蛙鳴是大自然賜予的最美的音律。可以想象到，那聲音的深處，是一羣青蛙活蹦亂跳的熱鬧場景。

可以說，小時候雨季的每個夜晚，都是枕着一片美好的蛙聲欣然進入睡眠的，那睡眠裏有夢，有那麼多綠色的青蛙蹦跳在夢裏，讓夢境綠了再綠，生動了再生動……

孩童調皮是難免的，有一次，在水溝裏捉到了幾隻青蛙，興高采烈地回到家，向母親炫耀自己的能耐時，沒想到受到母親的一番斥責，說是青蛙是“好人”，不能傷害它，讓我趕緊放回去。唉，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青蛙是“好人”？母親的話，讓我懵懵懂懂的，再看母親嚴厲的目光，無可奈何地只好把青蛙放生在河溝裏，看着青蛙歡快地遊走，心裏難免悵然若失。後來上小學了，老師告訴我們青蛙是益蟲，是人類的朋友，能幫助農民捉莊稼上的'蟲子。哦，青蛙這麼厲害，還能替農民捉蟲子！還是人類的好朋友，是好朋友就要善待它。我終於理解了母親那句“青蛙是‘好人’”的比喻意義。於是，對青蛙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從此再也沒有捉過青蛙。

1991年7月，在峨眉山旅遊的時候，中午的午餐有一道菜叫清燉青蛙，價錢挺貴的。我問老闆，此青蛙是不是那種我們常見的的那種青蛙，老闆說是。我眼前彷彿出現了那一個個鼓着眼睛的青蛙被開腸破肚那充滿血腥的鏡頭……看着同伴們津津有味地吃着，我有些反胃。那頓午餐，我一口東西沒吃。“青蛙是人類的朋友”？朋友吃朋友？這簡直太荒唐了。儘管當時我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矯情，不就一個青蛙嗎？是啊。可是，小時候受到的教育太根深蒂固了，讓我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再後來，聽到和看到很多人都在捉青蛙，高價賣給了高檔的酒店，捉蛙人和酒店的經營者因爲青蛙都發了橫財了。現代農業也把青蛙淘汰了。大批的農藥噴灑莊稼，殺死害蟲，已不再需要青蛙捉蟲了。而那些廢棄的農藥袋，就隨意地丟在了河溝裏、草叢中……於是，水面上漂浮着一個個翻着白肚子的青蛙……

幾近滅絕的蛙鳴。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曾經，在美妙蛙鳴的伴奏下，聲情並茂地朗讀這些句子，且憧憬着一份率真的美好。可是，現在，這些意境美好的句子，已然成爲了傳說，或者是傳奇……

在這個夜晚來臨的時候，聽到了久違的蛙鳴，思來想去都覺得是一份神奇，也無疑是一種幸運。臆想這是上天因爲我記憶裏留存了那份美好，而賜給我的一次蛙鳴回放。只是，這一處蛙鳴，似乎還是單調了許多，處處蛙鳴纔是大自然和諧的聲音。可惜的是，當下，處處蛙鳴已成了一種奢求。“蛙鳴”難求！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