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坑泉散文

人的一生都遭遇過許許多多的事情，它們是光陰的一部分，構織成了我們的人生。有時是一個偶然相遇的陌生人的微笑；有時是一朵在陽光下盛開的野花或是一片在秋風裏徐徐飄落的黃葉；有時又是夕陽下青黛的遠山或是晌午從田埂上驚恐跑過的蜥蜴……或是一本好書一泓清泉。它們從不張揚於我們眼前，但它們總是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像泉水從地層深處涌出來一樣，又無法抑制地潺潺流淌在我們的思緒裏。

時常在我心頭泛起且總是氾濫地漫浸我思緒的就是故鄉的泉。

說起故鄉的泉，我首先想起的就是虎坑泉。

老家雖相臨鄱陽湖，卻是典型的丘陵地貌:山崗連綿，溝汊縱橫。有山有水又地處亞熱季風帶，春夏雨水充沛。立春過後，陽從地生，炸得幾聲驚雷，下得幾夜春雨後，山泉便甦醒了:山坡下，田坎下，無數的涓涓細流日夜不停的從地層深處涌將出來，匯成一條條細小的溪流流向背後湖又流入信江，再匯入浩瀚的鄱陽湖，最後滔滔不絕地奔向大海。

這些山泉就像是村民們的天然飲水機，尤其在春種夏收的農忙時節，在烈日下揮汗如雨幹農活很容易口乾脣裂。這時，跑到一處田坎下的泉眼處飽飲一頓，那是多麼的愜意。然而，大多數的泉水到了秋冬乾旱季節就慢慢乾枯了，唯有鹿角嶺下的虎坑泉依舊川流不息，一年四季日夜不斷的叮叮咚咚歡快地流淌着。

虎坑泉名字的來歷，據說是很久以前，有一個在田裏做農活的村民看見一隻老虎在虎坑泉飲水和嬉水，於是，人們就把這眼泉水叫做虎坑泉。

虎坑泉的泉水最是甘涼清甜，其它地方的.泉水莫不能比。它帶着一絲淡淡的甜味，這種甘甜的味道是任何糖的甜味所不能比擬的，也是詞語無法描述的，只有經常親近大自然的人才能意會。而它清涼得恰到好處的滋味又是任何的凍製品無法替代的。難怪人們是如此的喜愛它，有的人隔着幾個畈幹農活也要跑到虎坑泉來喝水，有的人收工回家也不忘到虎坑泉裝滿一壺水帶回去喝。

小時侯，在炎熱的夏季，跟着父親母親在田裏勞作，若聽到父親的吩咐:“去虎坑泉打一壺泉水來”時，便會迫不及待的放下手上的活，到田埂上抱起早已空空如也的曖水瓶向虎坑泉跑去。蹲在虎坑泉邊，一陣陰涼的氣息驟然襲來，全身頓覺涼爽無比，汗水全收了。再掬起一捧清涼乾淨的泉水一囗飲下，那種透徹心肺的愜意猶如久旱逢甘露！有時乾脆把頭埋到泉水裏痛飲一頓，立起身時，渾身充滿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之氣。

虎坑泉其實並不大也不深，它上面是高高的田坎，坎上面是一塊梯田，梯田的另一邊就是鹿角嶺的山腳。無論上面的梯田如何耕作，都沒看見過虎坑泉的泉水有什麼混濁的變化。由此可以肯定虎坑泉的泉水並不是從上面的梯田裏滲下來的，可能是從更遠處的鹿角嶺地層滲濾下來的。虎坑泉一年四季涌流不止，味道清甜有別似乎也可以佐證。

春夏時節，虎坑泉的出水量明顯增多，但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見從泉眼噴涌而出像燒開的水一樣翻滾着又溢流而出，流泄而出的泉水形成了一條寬闊的小溪。周圍青苔壁掛，陰風環繞；溪草叢生，蛙跡不絕；小溪又流進一個大水塘，水塘的另一端被村民築起了一道簡易的堤壩，用來儲存水源澆灌周圍的稻田。水塘里長滿了茂密的蘆葦。由於我家的稻田離虎坑泉也不遠，從水塘邊經過去虎坑泉喝水時，經常聽到蘆葦裏傳來水鳥“咚咚”“咕咕”的叫聲，給這夏天的田野增添了幾分空寂。有一次，我還看見一隻翠鳥站在一根蘆葦上東張西望，雖然我小心翼翼地不想驚動它，但它還是在我快要走近時，轉頭看了我一眼，“嗖”的飛走了。

我之所以對虎坑泉念念難忘，不光是它曾經解了我多少乾渴，而且，它還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它無私奉獻的泉水還救過我爺爺一命。

小時候經常聽家人談起，爺爺中年時得了一種怪病，肚脹打嗝不止，根本無法進食，每天只能喝一些米湯維持。人也日漸消瘦，眼見就不行了。去縣醫院看病，醫生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只開了一些消食益氣的藥回來吃，可一點效果都沒有。沒辦法，又叫村裏的老中醫看。老中醫開了幾幅中藥煎服也是未見好轉。最後老中醫開了一個偏方，叫爺爺每天飲一大桶虎坑泉的新鮮泉水，再不好就準備後事。那時父親才十五、六歲，是家裏的老大。他每天天矇矇亮時就挑着兩個水桶繞着背後湖走一個多小時去虎坑泉舀泉水。說來也奇，爺爺狂飲虎坑泉水二天就狀況好轉，一星期後就完全痊癒了。自此，我們全家對虎坑泉感情日深。

據此推斷，虎坑泉極可能蘊含某種特殊的礦物質，纔會有此功效。若能檢測開發，說不定虎坑泉真是一眼寶泉。

白雲蒼狗，歲月荏苒。虎坑泉周圍的稻田墨綠又金黃，山花開了又謝了，在這片深情的土地上辛勤耕耘的人們曾經虎虎生氣又漸漸衰老逝去，唯有這虎坑的泉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潺潺流淌着，像是在娓娓訴說着一個古老的故事，一個不老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