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悠然閒適中的窘迫與無奈

——關於陶淵明

質性自然的陶淵明給後人留下一個悠然閒適的背影，追捧者奉之爲田園鼻祖，身在紅塵心有困擾時常想起他那“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神仙生活，恨不得也學他老人家辭職迴歸田園，閒來“開荒南野際”“種豆南山下”，看“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聽“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無人催你寫工作計劃交策劃方案，無人考覈你的工作成績大會小會點名批你貶你甚或變相恐嚇你。田園中的人兒，顯得那麼悠然自得無拘無束自然灑脫。

但很少有人會顧及到這個東晉大詩人在正視現實生活中實實在在的衣食住行時所遇到的尷尬和困窘，也很少有人透過那寧靜溫馨的文字去體味那顆“樂夫天命”的歸隱之心無奈的吶喊和苦悶。

這位詩壇上光輝燦爛的巨星一旦落到泥土中就立馬顯出了他的笨拙和無能：種個豆吧，卻是“草盛豆苗稀”；耕個田吧，還得“農人告餘以春及”。雖“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地努力耕作，卻常常搞得“短褐穿結，簞瓢屢空”。如果今天讓你住住“環堵蕭然，不蔽風日”的破屋，你是否能作陶氏“引壺觴而自酌”的瀟灑晏如？

試想，這位嗜酒如命卻常常窮困潦倒的文人是怎樣出現在鄉間田園的：閒雲野鶴般？汗流浹背狀？愁眉苦臉樣？其實，無論什麼樣都淹沒在酒的世界裏了，經酒浸泡的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化作桃源式的寧靜祥和，留給後人的永遠是對田園生活的無盡嚮往和憧憬。很少有人能體會到這如詩如畫令人陶醉的'美好中不動聲色的謊言和欺騙：千百年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有幾個不喊苦叫累的？又有幾個把耕田種地的疲憊不堪當做人生無盡的享受的？

只不過陶淵明與一般農民有本質的區別：他首先是個文人。在他眼裏，田間耕作的苦與累比起“案牘勞形”“心爲形役”的惆悵悲傷，真的不算什麼。他的心孤潔如鬆清高如菊悠然如蘭——纖塵不染。那個“不爲五斗米折腰”的高大形象永遠偉岸在中國詭譎多變的官場上空，讓無數功利之心無所企及。

雖然他的生活一貧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