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純音樂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突然迷戀上了我一向不爲關注的純音樂。

閒暇時，我把自己想象成一隻潛伏的獸，在未知朦朧而又無限誘人的純音樂曠野上漫遊、求索。也許一個不經意的偏頭側目，便是一片月影涼繞水，斜風捲落花的迷離景意；亦或是暮色遙蒼茫，連雲舒飛鳥的隨性之氣；垂睫又是暖花醉臥枝，孤影戲撲蝶的愜意徐徐……你看，你看，這些都是我的獵物——純音樂。我有時會突發奇想：爲什麼我們一定需要歌詞呢？也許我們不要歌詞限制我們的思緒，只需一縷輕音，就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淨土，就是一片放飛思維的樂園。

它可以是夢幻的。聽一曲《超越時代之幻想》，每一個音符的挑起，每一串音色的飄落，每一朵高音的綻放，纏綿如流水，清脆如山泉，晶瑩如淚珠。究竟是何等的愁思，才能凝出這不吐隻字卻又脣含千言萬語的情意？究竟是何等的境界，才能包容這般的欲潸潸淚下卻又斂淚空望？究竟是何等的記憶，才能孕育出這超越了時間、超越了空間、超越了塵世的幻想？又是誰在水一方靜默遙想、每一秒都彷彿是跌宕的春秋冬夏？是誰把那份悱惻的惆悵一點點注入聽者的骨髓、灌入聽者的心房？是誰讓萬物屏息閤眼、唯有空靈的音樂沉澱了一切而剩下淡定的憂傷？但那只是憂傷——卻又不至於痛徹心扉，於是就成了幻想。

我不是內行人，自然聽不出這首曲子裏容納了哪些樂器。但那舒暢的音色交錯，似一張綿綿的網，罩住了我的心，於是每樣樂器瞬間都成了落英繽紛。不過，我最受觸動的還是結尾處的笛聲了。它近乎帶着一種細微的顫抖，卻又是帶着張馳度的悠揚，絲絲盈耳，沁透內外。那彷彿是曇花一現的極致的美，美得讓人自失——於是，你就可以想到魯迅在《社戲》中提及的“……那聲音大概是橫笛，宛轉，悠揚，使我的心也沉靜，然而又自失起來，覺得要和它彌散在含着豆麥蘊藻之香的夜氣裏……”

你看，這便是純音樂，也許上一秒是在日本櫻花紛飛的庭院（這是一首日本動漫的插曲），下一秒就是在若干年前的江南水鄉了。有着此情此景的純音樂，你可以從中汲取無窮的想象、聯想。這樣的純音樂，又怎叫人說“耐不下性子聽”？喜歡純音樂，因爲它的無邊無際，因爲它的幻想泛泛。

它可以是生活中的。聽一曲《唯一的思念》，大量的電子音色混合效果。激昂、放逐，節奏強烈的旋律像華燈初上的城市中的末班車，瞬間就搭載着你在城市的街流中行雲流水般“滑行”，你甚至似乎可以看到車窗外的燈火闌珊、行人匆匆，斑斕的光色瞬間模糊了一片片，唯剩下浮影掠過。動感的節奏彷彿是動盪的車廂，卻又含着恰到好處的愁——是如“滄海”城市中的末班車。瞬間世界變小了，上演在這小小的舞臺，這短短的4分06秒。這是一場現代化的聽覺旅行，你早就分不清那音樂演奏了什麼，只留莫名的感動，和對這瞬息萬變的城市生活的驚鴻一觸。它講述了什麼，我們無從得知，也無需知曉。只需聆聽，讓它“砰砰”地撞擊心房，，期待這班車在下一個轉角迎來的風景，期待旋律中高潮部分的碎碎音符又一次凝聚，而後昇華。

很難想象，這首曲子用到了大量電子樂器，並且旋律繁複，節奏快勁，但你卻感不到一絲一毫的喧鬧，一絲一毫的複雜。它是純粹的，激昂中別有一番平靜，能讓人在“動盪”中感到一種心如止水、靜觀其變的心境，層層疊疊的聲音宛若一個懷抱，撫平了生活帶來的浮躁，這便是它的難能可貴之處。純音樂縱然風格多樣，但終究是一個“純”字引領。它無邊無際，幻想泛泛，但終究是以聽者的心爲中心軸放射狀地延伸出感動。喜歡純音樂，因爲它清澈透明，而又激情洋溢。

你看，你看，這便是純音樂的冰山一角。我尋覓它，我享受它，我像一隻潛伏的獸，可以隨時在純音樂的曠野上小憩、遊走、驚躍、疾跑、衝撞……無論是東方的還是西方的，激烈也好，抒情也罷，笛孔的吟唱，琴絃的呢喃，糅合成了這一首首的曲意錚錚、餘音嫋嫋。

聽，純音樂又在演奏，那是心底毫無桎梏的回聲！

江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