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衡量的距離

記憶裏的那棵香樟樹，很高很高，遙不可及，外公說那是一棵很老很老的樹了，可它總是挺立着身子，筆直筆直的，彷彿樹頂的那頭，就是天空了。

小的時候總是喜歡站在香樟的面前，一次次努力地踮起腳尖，似乎再高一點點，就可以夠到香樟的那截大樹枝了。我總是纏着外公，問：“香樟究竟有多高？”因爲我真的很想很想知道香樟的高度，沒有任何理由，卻足以讓我爲之癡迷了我的整個童年。

後來，後來有一個秋天來了，帶來了幾絲寒意，席捲人心，那是一個很晴朗的天空，可是明媚的陽光卻照不到屋內。屋內時時傳出哭泣的聲音，只因爲躺在正中間，正在安然入睡的外公。我呆呆地跪在他的面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沒有落淚，卻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嘰嘰喳喳如一隻歡快的小鳥般亂竄。

我又走到了那棵香樟樹下，那是香樟的花滿地皆是，一幅唯美的畫面映入眼簾，我擡頭望了望香樟樹，依舊高不見頂，那麼那麼長的高度，似乎就是大地與天堂的距離了吧！

一朵香樟花落在我的跟前，我卻沒有和往常一般低頭俯身去撿，只是手一次次地撫摸着它的樹冠，彷彿上面還存留着外公的痕跡，好像外公也很高吧！和這棵香樟樹一樣，我永遠只能夠到他的一部分。

外公的背很直很直，所以遠遠望着，就像這棵香樟樹一樣。一樣地爲我的曾經撐起了一片綠蔭，一樣地陪我度過了一段與父母分離的童年，卻一樣地變得可望不可即......

我躺在地面上，望着參天的香樟，彷彿外公的背影，若隱若現地浮在樹頂，大概是這香樟有靈性吧！畢竟那是外公數年前親手種下的幼苗。香樟一瞬間變成了外公的身影，就在那站着，微笑着，慈祥地看着我......

我的淚終究落在了地面的香樟花上，在那個靜謐的小院裏，終究只有那棵我依舊無法衡量其距離的香樟樹見證！

香樟樹，其無法衡量的距離，那是外公的高度，是地面到天空的高度，是我離開三年與外公的差度，亦是我懊悔不及的跨度。因爲它所跨越的，是我與外公遙遙不可及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