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抹生命的芳草綠散文隨筆

　　一、

閉上眼睛，睡吧！十二層樓的手術室內，主刀醫師米陽和藹地說。

看到孩子，我就睡。躺在床上，我有氣無力看著眼前這位主宰我命運的白衣天使。

神已經保佑你了，相信它也會保佑你孩子平安出生。助手趙現立安慰我說。

你們不僅要給我希望，更要給我奇蹟---奇蹟中的奇蹟。我望著另一位專家韓雲，殷切地祈求。

那你配合好，心情放輕鬆點。麻醉師姜娜靠近床邊，用手愛憐地掠了掠我的頭髮。

我會的。說完，不知怎麼的，淚湧如泉。

給你制定了二十分鐘，忍耐一下，爭取堅持到勝利。米醫師開始戴手套了，緊接著，旁邊幾個大夫也各執其事。

死，我不懼怕，我不甘心的是，還沒見孩子一眼，就要與他陰陽相隔。這本該是一項很普通的剖宮產手術，不普通的是，我集完全性前置胎盤，妊高症，子癇重度等等於一身。在我之前，有兩個和我相同病例的孕婦，因為疏忽大意而耽擱的頃刻間沒了。醫生們無不感到惋惜，所以，他們不想再讓年紀輕輕的我重複悲劇。

經專家會診，一致決定先手術，只有手術順利，一切皆有可能成功。血壓高達二百多了，頭疼的也幾乎爆炸，視力變得越來越模糊，全身呢，被各種儀器檢查的不是紫青就是浮腫。從B超室出來，那些病友個個怪看著我，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啊！同情，憐憫。我只得裝作若無其事。

我這刻關注的是，孩子七個半月了，存活的機率較大，就看老天眷顧不眷顧我的身體了。萬一引發其他病，那我將和那些一命嗚呼的女人毫無區別。

上午，醫生讓老公簽字，連日來的恐嚇和奔波，逼迫的他不堪重荷，竟然在關鍵時刻逃之夭夭了。母親和妹妹再打電話他也不接，醫生氣得直咬牙。我再怎麼無知，也不能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於是，趁著頭腦清醒，平靜地交代妹妹，如果我倒下去，而孩子幸運的話，就把他留在省城，給一對不生育的好心的夫妻撫養。為了孩子，悲壯地犧牲，我無怨，無悔亦無憾。

母親在哭，妹妹在難過，我的心痛得更是滴血。可人生就是這樣，無情又無常，在你還來不及做好思想準備的時候，災難就出其不意的光顧了。我想通了，也看開了，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就是可憐我無辜而又孤苦伶仃的孩子，捨不得，同時也放不下他。面對死神，我是多麼卑微，又是何等的無助，此刻，唯有對孩子說聲，對不起。

　　二、

是個男嬰，體重1520克，身長40公分。助手興奮地報告。

我的心差點跳出胸膛了，我看見了我用愛和性命創造的`兒子！他的頭髮在燈光的照耀下是那樣的烏黑，一對花大的眼睛撲閃撲閃，他的手腳舞動著，卻不哭，就那樣直挺著臉，精神抖擻地看著。看著周圍，看著所有人。儘管他長的瘦小，但他的毅力是那樣的強大，連專家都驚呆了。

這是一個極其堅韌的孩子，就衝他不一般這點，世上也應該有他的好位置。麻醉師說。

沒有輸血，子宮也保住了。當主刀醫師以最快的速度給我縫合好傷口時，衣襟已溼透，臉上的汗水也一滴滴地朝下滑落。

感覺還好吧？他問。

嗯。我答。

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六歲。

未來的路還很長。他拿起毛巾，擦了把手，而後又舒心地鬆了一口氣，說，你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做了十幾年的手術，沒有那個患者像你這麼讓我緊張過。

謝謝！非常謝謝！我知道他們全力以赴了，也明白閻王饒了我和兒子，心不由再震動了一次。

要是真心感謝，就不要抱悲觀消極，胡思亂想的心理。還有，回去以後，好好活著，教育好你兒子，將來為社會做更大的貢獻，也算是對我們最好的報答吧！他抬起手，示意我抑制住激動的情緒。

我結巴著，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到了四樓的重症室，那些日夜監控我的護士在竊竊私語。

當門推開的一剎那，她們都迫不及待地圍聚。

姐姐，你終於平安歸來了！那個名為楊蕭的小妹妹看到我熟悉的臉龐，無比欣喜地喊叫。

看看，你挺過來了，你兒子也安然無恙，你們母子真是福大命大。曉燕最先接到五樓的喜訊，由不得樂癲的湊近我身邊。

其他的人見狀，趕忙幫著拿吊瓶，挪騰被褥。

我的胸口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我忍著劇痛，費勁地伸出雙手，握緊了那些無限感動我的關懷和愛意。

　　三、

請問您是哪位？電話通了，對面那端一個甜美的聲音傳來。

我是38床的家屬。每天下午的四點半，是諮詢孩子情況的時間，離開他的這段日子，脆弱的生命就靠著這十一位數字支撐。

您寶寶今天的體重是2520克，奶量也由昨天的四十增加到了五十毫升，要是您傷口癒合恢復了，下個星期就可以接他回家。

真的嗎？我不敢想象，短短五十天，她們把我的寶貝照管救治的和正常孩子一樣。

由於他不足月，各個器官均未發育成熟，只能擱置在六樓的保溫箱。整整一個月，家屬是絕不允許探望的，待到滿月了，醫生趁著給孩子去別的醫院複查，才答應家屬陪同。機會實在難得，幾乎每床的母親都去了，我卻因血壓不減，視力下降厲害而無法去。她們獲悉我住院未間斷，鼓勵我一定要振作，其中一個好心的護士還破例拍了兒子的照片。

看你兒子多帥，只那對雙眼皮就夠吸引人了，要是你想盡快見你的小不點，就趕緊把身體調養好，不然你的小寶就認我們做媽媽了。主治醫師何阿玲逗趣地說。

這一切良好的結果來的是那麼的不易，我不能撂下我辛苦所得的小傢伙，更不能辜負醫師們的期望。白天，掙扎著吃飯，天朦朧黑，就進被窩休息，暫時放下憂慮，一心一意療傷。盼啊盼，血壓基本穩定，視力也逐漸好轉。兒子，等著，媽媽抱你來了。

您能行嗎？做得到帶好他嗎？醫生看著我虛脫的身體，不置可否的詢問。

能！我毫不猶豫地說。

有他就有心勁了，希望他是治癒你千瘡百孔的良藥。不懂的地方我們會教你，也無大礙，就是細心一點。醫師們親切笑眯眯的神態，我想我是永遠也忘不了。

38床的媽媽，能否等會，讓我們再給孩子洗一次澡？從年前到年後，從冬天到春天，醫師和護士們待他像自己的親生兒子，這一刻，要分別了，難免戀戀不捨。

小傢伙每隔四小時喂一次奶，早晨和下午吃的稍微要多，每天晚上的七八點大便，要是吃的太飽，你給手上抹點油，幫他輕輕揉揉肚子。注意，不要用力，他的面板嫩，經不起太大的折騰。你們在鄉下吧？那裡氣溫肯定冷，不方便洗澡的話，你就用溫毛巾擦擦，別讓他身上癢……

我靜靜地聽著，聽得肅然起敬，聽得心潮澎湃，聽得淚水快要溢位。那是幸福的淚水，也是感恩的淚水。

腳步將要邁出婦幼院的大門了，我摟著兒子，情不自禁回頭望。她們忙碌的身影又轉向溫箱無數的孩子了。我想說一句謝謝，卻感覺有千言萬語，我想給她們鞠躬，卻只是傻站在那裡。我不知該用什麼方式表達我的心情和心意，就借用專家醫生的話：回去以後，好好活著，教育好兒子，將來為社會做更大的貢獻，也算是對她們最好的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