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明月散文隨筆

關於明月，關於明月下靜默的青山，我們已經看了太多。

今夜的月光又如水銀瀉地，窗外的樹遠方的山沐浴在牛乳般的清輝裡。

月是這樣的明，山是這樣的靜，我坐在燈下捧著一本發黃的書卷，書是你多年以前送給我的一本席慕容詩集……

你的笑容總是浮現我的心頭，你的每句話都會逗我發笑。

與你一起就像細小的茉莉花包在夜空下一粒一粒的綻放枝頭，無人注視的喜悅滲透在骨髓裡彌散在空氣裡，無需分享，一個人默默地咀嚼回憶。

今夜註定流淌著茉莉的清芬、裹著琥珀一樣的笑容，你的，我的。

哪怕是見了多少次，每次見著你時雀躍的心仍如初見時的喜悅，好似一群五顏六色的蝴蝶飛起落下、落下飛起。

你會趁我不注意時捉住我的手，我也想把我的手放在你的手心，可是怕人看見總要紅著臉掙脫出來，然後低著頭不敢看你，我知道你在偷笑。

那年七月的一個午後，你從遙遠的關山，坐著班車顛簸了6個小時，下了車你拉著暗紅的行李箱，站在古老的城牆下東張西望，你在搜尋我的影子，你的手機貼著耳際，我的手機也貼著耳際，我們認真地通著話，直到我們彼此看見彼此的身影，欣然一笑。

城牆垛下門洞裡就是一個十字路口，車總是川流不息，剛剛下過大雨，瞬間又晴了，可是天空依然灰濛濛的，過去過來的行人都要小心翼翼。你的面容在灰濛的天空下顯得黎黑，可依然神情爽朗英氣逼人，我們整齊地站在街角，就像一高一低兩棵青樹，你低低地吟誦著舒婷的《致橡樹》，我聽著你好聽的聲音含笑不語。

總也打不著車，半小時過去了，雨又開始下了，我們打了一輛人力三輪車，從窄小的巷子過北街，路坑坑窪窪，三輪車走得東倒西歪，你專注地看著我一直扶著我的腿，我心裡有些害怕，害怕一不小心翻車把我們一下倒在泥水裡，終於趔趔趄趄地到了我們的目的地。

放下行李，你躺在竹椅上，我像小鳥一樣飛來飛去給你茶杯裡續茶，你說，我喜歡勤快的女子，在我跟前跑來跑去忙個不停，我這個窮孩子這樣享受，我從來沒有這樣享受過！

窗外的蟬一直叫著，你說多少年了，沒有聽過蟬鳴了，親切呀，和我老家的蟬聲一樣。

關山外天寒沒有蟬鳴。

我不斷地續茶，你不斷地發信息，而這個接資訊的人也許是某個與你相關的女子，手機鈴一響，你就接著回覆，然後又響，你又回覆。我傻看著你做這些與我無謂的事，不問你，我從來不看你的手機，這是我的習慣。

不要發了，我說，望著窗外的樹。

最後一條，你說，盯著手機。

放下手機，我們出去吃晚飯，附近沒有合適的地方，我們去了一個火鍋城，燈光有些昏暗，我們點了鴛鴦火鍋，你點了兩盤羊肉，還有青綠的菠菜，白白的豆腐塊，一盤纖細的金針菇，你說還缺點什麼？酒，再來一瓶啤酒！那時我們不懂浪漫，現在想來也對，火鍋沸騰翻滾，火鍋城裡吃火鍋的人圍著火鍋熱熱鬧鬧的坐著，很少有兩個一起吃火鍋的人，只有我們，喝紅酒也不配套。你怕辣吃三鮮的，我喜辣吃麻辣的，這就是鴛鴦火鍋的好處，兩個人各取所需，這也是宿命吧，三鮮與麻辣就像國畫與油畫一樣，淺與濃兩種色調本來不能混搭，一開始我們就沒吃到一個鍋裡。

飯後我們相依著，一起逛了逛燈火通明的大唐西市，遊了名聲遠播人聲鼎沸的回民街，長長的長街總也走不完，你是乏了我卻是走得正好，你想坐車我偷偷笑著就是不打，你不說什麼，隨我。終於走到了城牆腳下，人困馬乏，你回你的我回我的，沒有拉手，說了再見。只記得我手裡拿著你給我買的一枝紅玫瑰，你白白的牙燦爛的笑在夜空裡發著亮光，川流不息的車經過我們的身旁，閃爍的車燈照著我們年輕的臉。第二天送你去了機場，你過了安檢，還站在我能看得見的地方一直蹦著跳起來朝我揮手，看著你孩子似的笑臉，我的眼淚忽然下來了，轉身從機場出來，紛紛地雨又頃刻落下，我的眼淚與雨交匯。

一別不知是天涯。

今夜窗外的月亮又圓又大，好似你清亮的'笑容。

你的笑是從眼角湧出來的山泉，透明澄澈。

你的笑是生機勃勃盛開在原野上繁密的花瓣，天芬地薰。

你敞亮的笑，讓我感覺生活常新、生命常青。

很多年過去了，你有了妻，我也有了夫。我有了兒子，你也有了女兒。

你在很遠的關山外，我在很舊的古城裡。

這中間隔著清淺的小溪、幽深的湖、蜿蜒的長河。

隔著太陽、星星、月亮、雲海，風。

隔著無際的林莽、原野上大片的野花、峭壁上微微顫動的小草。

隔著大漠，敦煌，胡楊，戈壁。

隔著古老的城牆、重重的關山、萬里的長路。

你是否有些想我，正如我的想念。

在這個明月皎潔的夜晚，關山以外的月也是這麼圓這麼大嗎？

你是我的一個過客，我也是你的一個過客。

可是那一年你是我整座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