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一輩子散文

1965年的春季，我剛六歲。母親說陽光暖暖的，便把我送到了學校。

學校就在我家的院子裡，教室是與我奶奶家隔壁的一孔土窯洞。也許我們幾個是學前班，按大人們的說法，是先跟著玩的，所以，沒有桌凳，如果去了，就趴在院子裡或窯洞一腳，用小木棒或小石子，有時乾脆用手指在土地上寫數碼。寫了抹去，然後再寫……這些小數碼好象很不聽話，特別是那“3”“8”之類的小淘氣，我們小心地侍弄著，極用心，小手指都被攥紅了，可寫罷抬頭一看，不是趴在地上，就是仰面睡覚。也因此常招來老師或大人們的呵斥：

“讓小‘3’站起來……站起來……”可小“3”還是那樣懶惰。

回到家裡，我突然對媽媽說：“學校不好，我不想去學校。”

……

一天，我正趴在地上與小“3”較勁，忽然聽到：“呦，你看我娃寫的多好。”我抬頭一看，是奶奶。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站在我身邊，正彎著腰微笑著誇我呢。——至今，我也記不得當時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只記得那一下午我趴在地上寫了好多字；我也記不清小“3”是不是爬起來啦，只記得奶奶誇我的那句話。

——從此，學校是個美好的地方。我的作業寫得整齊，教得快，要不，怎麼能比小夥伴們好呢？老師那麼可親，總給我打鮮紅鮮紅的滿分。強強（後院叔叔的孩子）要跟著我學，他不聽話，就當不成“好孩子”。——不行！我還得教教他呢。

可也有不愉快的時侯。一次，強強的作業教在我的前邊，我很氣憤。心想，一定是他的字沒有寫好，或許是把昨天的作業拿來偷偷地教了。回到家裡，我哭著要媽媽到學校去告狀。晚上，媽媽說，她去學校查了，原來強強少寫了一遍。這事總算平靜下來。今天想起，還覺得可笑。

假期裡，農村孩子就是家庭裡的.半個勞力。我們做得最多的就是上山打柴、割豬草、拾麥穗。柴捆既壯，束縛又整齊；草質鮮嫩，草筐飽滿；麥穗揀大個，一穗一穗攢成碗口大的把子，比誰的把數多。回家的路上，我們拎著或揹負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嗅著汗香，唱著歡樂，任微風的小手抓著我們的面頰，任泥土的清香沁入我們的心脾。而我卻一瞥小夥伴們的成績，便暗自得意：他們都比我的少。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78年我高中畢業。回顧走過的路程，一串串腳印，一行行音符，一首首青春的歌。同年9月，我走上了講臺，享受了教師的榮譽，一如既往地用“好”字裝扮著自己的生活，收穫著喜悅。這其中也包含著奶奶的功勞。

然而，風雨過後才是彩虹。

一次上語文課，我正講得津津有味，忽然看見前排的一個男同學竟在低頭做畫呢，課本也不知藏在哪裡了。這是一個比較差的學生。我一氣之下，在他的額頭上便“嘣嘣”兩下。他卻噌的站起來，怒目圓睜，像要放射出無窮的火焰。我下意識地感覺到情況危急，如果發生了難以收拾的場面，那會給教室裡的學生造成多麼不好的影響！我鎮定了一下，把該生叫到了辦公室。

我拿過他手中的畫冊，看了看，似乎發現了一點驚喜，說：

“畫……畫得還不錯……不過，學好語文對你的畫畫會有幫助……”他若有所悟地低下頭。我頓了一下：

“……聽化學老師說，你的智力不錯……下次你參加化學競賽吧……”

“我……”他若有所語，眼睛裡閃現著疑惑的光芒……

果然，一個月後的化學競賽，他居然進了年級前十名！同學們為他鼓掌，我的眼眶也溼潤了。

幾年後，我竟然收到了他的一封信。信中說：“……老師，我現在還好，可我至今也忘不了你鼓勵我的那句話……”

……

人生短促，從小學至今一晃快五十年了。兩件事情竟融合於一體，赫然沉澱出這樣的幾個字：賞識教育！

當年奶奶鼓勵我，今天我賞識我的學生！

親愛的人們，請您想好賞識孩子們的一句話吧！當您說給他們聽的時候，是多麼溫暖，多麼神聖！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像一顆種子，落在孩子們的心田，悄悄地生根，暗暗的吐芽，倔倔的破土，陽光下，風雨中……眨眼功夫，便傲然挺立，綠蔭大地！

親愛的人們，請您說給孩子們那句話吧！

您可知道：一句話，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