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的散文

一、婚禮前的沉思

明天我就要平靜的走向婚禮，然後，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中，去倘徉在名山勝水之間，漫步在文物古蹟之前，遊賞在奇珍異俗之中，我想觀賞巍巍的高山，瞧瞧蔚藍壯闊的大海，看看好山好水的桂林，拜訪枕河而居的小橋流水人家的蘇州，我要用春風撩開西湖的面紗，看看西子俏麗的容姿……

今夜，少女的夢會好長好長，人生在這一瞬間是一個里程碑—雖然沒有想象中的神聖轉機，但一個女孩曾用心去放飛的五彩繽紛的夢會在祝福聲中徐徐下墜，於是灑脱的對第一個1/4世紀的人生揮揮手，然後柔情地升起女人的帆，構思另一個蒼茫無邊的人生……

曾經那樣渴望，激動，渴望有一位沉靜而又有才華的男性公民擁有我的激動，為此，我整整等待了幾度春秋，命運會給我這個機遇麼？倘若這種等待有所收穫，我會消眠青春去等待的。

在一個清涼的夏夜，佇立在江邊，我的思緒隨風飄蕩，一種不安的情緒不時讓我迷惘恍惚，我該怎麼辦？該出嫁了嗎？也許我只能被自己或他人筆下的人物感動着，激動着，這一晚我決定去接受很多女性都會接受的最平凡、最平靜、最本色的愛情。

在朋友家裏，我第一次見到了他，鬆軟而漂亮的頭髮倒向一邊，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談笑風生，興趣盎然，當我們在朋友的介紹中握手時，兩人都在一個特寫的鏡頭裏定了格，似曾相識的微笑讓我心裏猛地湧起一種極複雜的激動。於是我決定，不再看其他的深情的目光，他魁梧俊逸，寬厚善良，有一份高層次的.職業，但遠沒有我的其他朋友的才情，靈性和幽默，和他在一起，我很靜謐、安逸、恆穩。

對於一個熱愛事業的女性來説，能擺脱事業外的的一切羈絆，又有一個温暖的小家庭是幸福和快樂的，我不再奢望其他的愛之趣韻，答應他就把我們的名字共同種植在一塊被雨打濕的田地上。但是，我又有些懼怕，因為我目睹了多少樁不幸的婚姻，不僅有舊式婚姻，也有新式婚姻。多少起不理想的婚姻啊，都以離婚而告終。一些老人們的家庭生活也經常在爭吵、漫罵和互相責備中度過……他牽着我的手説讓我一輩子生活在夢中。我告訴他，我曾經愛過，也依然被愛着。這愛的印記永遠也不會褪色，因為我固執的相信所有逝去的愛都不是夭折的鮮花，而是温情的落葉。我會小心翼翼地珍藏這一片片落葉。這些金黃的光芒曾照耀我走過的路。他雖達不到深深理解我的境地，但他無限的愛戀包含了豁達和寬容。我不再説什麼。

雖然我認識他僅一個月，可他從朋友那裏瞭解我有三年了。如此不等式，只是因為我和他相處很融洽，所以我願意和他結婚。但我不能對將來作出任何承諾，誰又能未卜先知，即使我是一個極重感情的女孩。他笑了，笑得有些悲涼。

我常常站在憂鬱的黃昏裏，看着拉長的影子，想着未來。從小生活在孤寂中的我總在祈望獲得天地般的遼闊的未來，然而，紅塵世界的蒼白和狹隘，芸芸眾生的市儈和庸俗，及生活中的繁文褥節會有意無意地浸蝕着我的超然。面對這個世界，我依然我行我素，因為每個人有權選擇自己面對這個世界的方式。

我有些累了，生命的航船在這温良的港灣小憩之後又要起錨了，將成為人之妻，人之兒媳的我依然會守護着我的小小世界，不讓人驚擾。我很欣賞自己擁有的世界，因為其間浸透了一種莊嚴的孤獨。在孤獨的空間裏，我反思着人生，讓自己成熟，臻於獨立。我以為在雙方訂下愛的契約後，除了不斷完善情感外，更重要的是留給對方一個空間，這樣就更富有魅力。

假如有一天我有了孩子，我希望是一個女孩，我要她象所有的女孩一樣歡笑、哭鬧、苦惱和憧憬，去享受生命的賜予。我要幫助她讀懂人生的教科書，要建立一個一般女孩無法企及的精神世界。我還要教她唱歌、讀詩，讓她穿着白色的連衣裙，然後，揪着心，擔心她交上壞朋友，再然後，我要象天底下最慈愛最愚蠢的母親，大哭一場，把她嫁到一個愛她的男人那裏……

面對枕畔那件白色的婚紗，我在想：古往今來，演繹了多少悲歡離合的情感故事，不知道我的是幸福、痛苦、歡樂和憂傷。我相信自己的尋找，並把果實放在夢的深處，以我沉重的內心、以我瀟灑的冷靜，我願永遠追求幸福並與痛苦相隨……

1988年春

二、婚禮後的思索

時光悠悠，一晃歲月的年輪又轉到了第二十八圈，我也早已為人妻，為人母了，可是過去的一切仍縈迴在我的腦際。

初相識

我和他是在友人家相識的，在餐桌旁，滿面春風的他，微笑着向我伸出剛放下酒杯温熱的手，彷彿有一股電流擊中了我，剎那間，我似乎失去了知覺，心臟的跳動也要凝固了。他那雙凝視着我的眼睛，讓我覺得似曾相識，我迷惑了，難道他就是我要等待的人麼？

在凜冽的寒風中他送我，我們談了很多很多，分手時竟然連彼此的姓名也不知。心中的懊悔和思念折磨着我們，友人的一個電話又將我們聚到了一起，從此我們的生活出現了奇蹟，公園、電影院、校園……到處留下了我們相戀相愛的足跡，當我們的戀愛到了白灼化的程度時，我們決定踏上人生的又一旅程。

三、結婚

他那寬闊而又厚實的胸膛，讓我感到那是一個温良的港灣，他那強有力的臂膀讓我難以掙脱，二十四年了，我似乎第一次才知道我是一個女子，一個嬌弱的女子，需要男子漢的親吻和擁抱，需要心靈的那種觸電般的顫粟。

我很奇怪，一紙紅色的證書竟能將兩個人的命運聯繫到一起，我的心恍恍惚惚的，似乎還沒有足夠的心理為人妻，婚姻到底是什麼？我將扮演什麼角色？

領了結婚證書後，他去開廣交會了，在等待中，我仍然編織着少女時代無數次編織的夢：穿上潔白婚紗的我，和他站在豪華的客廳裏，接受着親朋好友的祝福……當然，這是不現實的，我們沒有足夠的錢買房子，去購置高檔的電器和豪華的傢俱，況且，我們相隔那麼遠，他遠在杭州，在廠裏也是住單身宿舍，而在學校裏一間12平方的單身宿舍便是我的棲身之所了。

待他開完會回來，我們將錢瀟瀟灑灑地花在了旅遊的路上，當我們兜了一圈回來，走進我的宿舍，望着空空的四壁，一時兩人竟默默無語。

四、家的困惑

我好悲哀，從少女時編織的夢，竟與現實相差這麼遠，他似乎看透了我，將我擁在懷裏，温柔地引用偉人名言：“麪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於是在窘迫中想出許多自我安慰的辦法來：我們相愛，比起那些日夜相守，同牀異夢的夫妻要幸福，想了好多好多，漸漸地將自己從醜小鴨想成了野天鵝，從灰姑娘想成了公主。

欣欣然告訴人家：我成家了。“你家在哪裏”朋友問，我竟回答不出，困惑地問他，他説：“只要我們真心相愛，無論我們走到哪裏，哪裏就是我們的家”。這終是戲言，他的家很遠很遠，遠到要忍受長途汽車的顛簸，我的家很近很近，五分鐘便可以到。可是我們總該有一個自己的家，該怎麼成家，終是毫無頭緒。

我們到食堂買飯吃，不太好的飯菜，他竟然吃的有滋有味，我為自己不用唱鍋碗瓢盆而暗自竊喜，也為自己不用收拾房子而洋洋得意，豈知，他看了看我雜亂的小屋，説道：你呀！你呀！搖了搖頭，隨後，動手打掃房間，清洗被單，在女同胞的嘖嘖稱讚聲中，我才知道，我原嫁了一個賢夫，看着整治一新的小屋，我們取名為“暖巢”，柔和的燈光中，我們相依訴説着悄悄話，這潮濕而又窄小的小屋，竟也透出家的温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