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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車上的愛情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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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母親和她的雞娃們

自行車上的愛情散文隨筆

一般是陽光明媚的上午,南方人騎着摩托車扯開嗓子吆喝:賣雞娃嘍——賣雞娃,大娘嬸子老姨二舅母出來看一看啊。就聽到竹籬茅舍,木門鐵門嘰哩咣啷響過,女人們穿紅着綠,嘻嘻哈哈圍攏在南方人的雞娃鐵簍前。

雞娃們不認生,任憑一隻隻手翻來覆去搗騰。農家院買雞娃,選公雞的多。這種土雞養大了,個體重十二斤以上呢,最小的也是七八斤。

母親挑雞娃有她自己一套技巧,右手探進雞簍,一隻雞娃在手中掙扎,叫喚,雞冠子紅,嘴尖,腳蹼中間有個豆粒樣的包,如此情形下,就確準是雄性雞娃。

南方人很會做生意,為了讓人買了雞娃放心餵養,他先不收雞娃錢,待分出公母雞娃再來一趟,挨家挨户收賬。信譽度高了,母親和街坊上的女人全成了他的老顧客。

我搬進城市居住後,雞娃和菜園子支撐着母親的日子。

養一批雞娃,長至七斤左右,母親來電話,擇我們休息的空兒,殺一隻,燉了,擱粉絲,野蘑菇。雞肉特別鮮美,餘香很久不散。

母親的雞娃不像城郊住的人,圈一籬笆養着。屯子不大,但青山秀水。養到二斤重時,母親拆了柵欄,敞亮着門,允許雞娃四處逛逛,撿草叢裏的蟲子吃,草籽兒,野菜均是雞娃的美餐。母親養的雞娃,不給飼料吃,專喂苞米。

雞娃就是母親的孩子,從十幾只雞娃成了這個家的一份子那天起,母親吃不好飯,睡不安枕的。

把雞娃放在外面磚頭壘的窩裏,怕野獸和耗子叼走,思來想去,紮了一隻雞籠子,用苞米秸稈,棉槐條串起的,再加一層鐵絲固定住,結實耐用,還透風。雞娃盛在雞籠內,晚間安置在灶房,晨光熹微,母親下地將雞籠拎出去,落在她視線能觸及的地方,以免貓兒狗兒的偷襲。

雞娃能分出公雞母雞了,不足三斤重,哪天早上,母親欣喜的聽見小公雞的歌唱:喔喔喔,喔,咯。餘音不長,力氣不夠,不過,童聲演唱的稀罕!

田園堤壩的活兒做利索了,大半的光陰,母親就交給雞娃了。此刻的雞娃,已經活蹦亂跳,並有了異性相吸的傾向,大街的門開着,時常來一羣鄰居養的母雞,雞娃子看到母雞們,上前又啃又抱,那個親熱勁兒,不亞於戀愛中的男女。

母親這時會給雞娃起名字,比較大一點的叫西半坡,居中的叫土豆窪,荷塘,板栗園,等等,雞娃有了自己的雅號,母親整天呵護着,輕喚着,通人氣似的,都乖乖聽母親話,傍黑,吃飽了的雞娃,主動鑽入西牆根壘的雞窩裏。

風雨天,母親撤幾鐵杴灶坑灰鋪在窩內,防潮。

對雞娃,母親總是如數家珍。點點淘氣了,將屎拉在外地。西半坡談女朋友了,就是你三媽家的一隻蘆花母雞;豆豆嘴賤把荷塘的屁股啄出血了……

母親一提到她的雞娃,臉上洋溢着滿滿的.幸福,世間的煩憂都與她無關了。看着母親對雞娃的愛,我真希望自己變成雞娃,終日和母親廝守着,説説悄悄話,數數天上的星星,讓時光在靈魂深處開出暖暖的花朵。

二、酸菜燉鴨

村子裏人家有酸菜燉鴨的一道地方菜,父老鄉親最愛吃大成子做的這道菜。不油膩,沒有土腥味。不像其他廚娘端出來的菜面,色澤黑乎乎的,勾不起食慾。

大成子每次燉酸菜鴨子時,一定選擇黃昏,夕陽落山,百鳥歸巢。這陣兒的鴨子,經過了白晝的戲耍逛蕩身體疲憊,又採食了河魚蝦米等餵飽了肚腹。肉質稠密細膩,不鬆馳。

宰鴨的方法也顯獨特,大成子用羹匙送鴨喉嚨處一些高度白酒,鴨子要擇半年生長期的,羽毛豐滿,各項生理指標健全。灌酒的鴨子,彷彿一位醉漢搖搖晃晃蹣跚幾圈,就泊在原地等候上案板了。這樣的鴨,燉着不必大火候,輕火慢燉。肉和湯出鍋後,平分秋色。而且醉酒的鴨子,褪毛容易,大成子一直沿用灌酒法宰鴨,有的農户燒了滾沸的熱水屠戮鴨子,如此處理過的鴨,皮肉少面積潰爛,重則丟失了鴨肉的鮮美。選用大成子醉鴨宰殺,鴨毛耐拔,不損傷。光鴨毛也能賣個好價錢。

另外,輔料酸菜的搭配,大成子對酸菜很挑剔。秋天漬好的酸菜,包心的,顏色黃澄澄的,排斥空心酸菜。有女人將酸菜切的細如髮絲,大成子不提倡這種刀功。他刀口下的菜料,粗糙的很。看起來不美觀,不過,燉字上講究。農家院早添置了電磁爐,高壓鍋之類的廚具。大成子做酸菜燉鴨在鐵鍋上進行,火苗先急後慢。柴禾火燉至中途,撤了,燒苞米芯兒。

別看大成子在酸菜的切法上簡單,燉時十分苛刻。爆鍋,白蒜當頭。鴨子剁的塊兒不可以大了,肉塊均勻適宜燉的通透。油是豬油,拒絕豆油,大豆腥氣重。酒醉的鴨子,五臟六腑經歷酒的薰染,土腥味沒了。酸菜下鍋在前,待菜湯咕嘟咕嘟翻轉着泡沫,再碼進肉塊。肉塊燉出香味,放葱,大料,十三香,鹹鹽。鍋灶的火慢下來,温吞吞的烤着即可。整個過程,大成子都是自己操作,不許他家女人插手。

吃酸菜燉鴨最佳季節是晚秋和漫長的冬天,北方人延續這種燉鴨方法給城市來的食客,增添了一抹亮麗的風景線。那天回老宅子燒炕,説來也有口福,正趕上大成子在院子里宰鴨,準備酸菜燉鴨!大成子喊我晚上到他家吃,我欣然前往。一大缽子酸菜燉鴨裊着絲絲縷縷的熱氣,放在桌子中間。我盤腿坐在熱乎乎的大炕上,和大成子一家抿着白酒,嚼着酸菜燉鴨,兩個字:過癮!

遠方的朋友如果您來莊河,我做東,請您品嚐酸菜燉鴨這道特色菜餚。

三、自行車上的愛情

我和他是媒妁之言走到一起的。

那時候鄉村還很閉塞,土地貧瘠,莊户人家富裕的不多。我高中沒讀完,就輟學回來務農了。

春暖花開的季節,我正在田裏插秧。舅媽扭着大屁股沿村子這條羊腸子小路來了,“外甥女,快收拾下,舅媽給你介紹個小夥子。”我把手中一撮秧苗插完,直了直腰,“不去,我才多大!”舅媽用壩上的毛毛狗戳戳黃牙説:“人家有木匠手藝,長得也不磕磣,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鄉下比不得城市,你不着急嫁,再等幾年,不好找對象!舅媽能害你?”媽在一邊插了句:“你舅媽好心好意,去看看吧。”

説心裏話,相親那天我真沒看上他,個兒不高,臉膛發黑。不折不扣的農村人形象,這是我想要的白馬王子?舅媽看出我的心思,把我拉到一旁,“你別挑三揀四,泰山高有用嗎?他手藝好,還有五間房子,結婚後,願意和公婆在一塊過就點頭,不喜歡在一個屋檐底,就另立門灶。”媽是動心了,那會兒農村嫁閨女,男方有無房子是首要條件,長相一般,精神頭足就行。

我皺皺眉頭,“先處着唄,總得有個瞭解。”

相親的第三天,我在家給蘋果花授粉,鄉下果園樹木花期,均採用人工授粉,因蜜蜂不是很多。大街上滴鈴玲傳來自行車的鈴聲,陽光明媚,喜鵲一早就在門口柳樹上叫。我跳下樹,到街上一看,“天吶!”這個傢伙推着一輛嶄新的自行車,笑吟吟地站在那。

“嘿嘿,剛從鄉供銷社買來的,這段路況不好,我扛着走了三裏地……”飛鴿牌的女士自行車,沒有橫樑,前邊掛着購物的車筐,車型美觀,我回村一年多,早就想有一輛自行車呢!

他簡直是我肚子裏的蛔蟲。“試試看,不合適我再去換。”他説,並將車把交給我。

我一抬腿上了車,蹬了幾下,輕便,靈活。心像長了翅膀的小燕子,繞着村子整條街騎了幾個來回。惹得叔嬸大爺嘖嘖咋舌,“張家姑娘眼睛亮,這小夥精明會來事,嫁過去準沒錯!”

這輛飛鴿自行車縮短了我與他之間的距離,那晌,他要走。我羞紅着臉説:“在家吃晌,我擀麪。”他本來就不想走,一聽我的話,嘿嘿笑了,露出米粒似的牙齒。

田地裏的農活多,除草,施肥,為果樹噴藥,閒的時候極少,他在附近鄉村攬到木匠活兒,做完了,隔三差五來我這,進豬圈起糞,耪地,澆菜園,不嫌髒不怕累。

逢鄉里農貿集市,他騎着我的飛鴿自行車,我坐在車座上,一路聞着野花的芬芳,聽着鳥兒的歌唱,很愜意。碰到人多的地方,他叮囑我:“抱緊我!晃倒了我不負責啊!”有時惡作劇,故意歪扭車把子,咕咚,呱唧,摔在路邊的野草坪上,車子是慢慢放倒的,他仰躺在地,我壓在他身上。然後,他嗤嗤笑。“壞蛋!騙我。”他一本正經地説:“我不這麼摔一下,你能抱我嗎?”

我們的鄉村愛情,就是從自行車上開始的。他載着我去過六十里外的縣城,平生第一次吃橘子,不剝皮。他記住了我的溴事,後來動不動就拎起來笑我:吃橘子,不剝皮的傻丫頭。我們深秋騎自行車去步雲山看楓葉,那陣子,發表文章的稿費單在鄉郵局,每回領稿費,都是他載着我前往的。揣着一路田野風光,在貼近他不算寬廣的脊背時,我的心塵埃落定。

這或許就是宿命,在村裏別的女孩削尖腦殼擠上城市那般列車,我卻嫁給了村莊,嫁給了我們牽手在自行車上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