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説老劉散文

老劉中等身材，説一口標準的“東北普通話”，紫色臉膛上架着副近視眼鏡，豪放粗曠的外表顯得略略有些斯文。

“東北那嘎達冬天賊冷，小便時手裏要拿着根棍。”老劉常常在工友面前故弄玄虛。“拿棍做啥用？”“邊撒尿邊用棍子打，不然就結冰了。”大家都知老劉有些誇張，但也知道東北的確比中原要冷許多，也許是因了此故，在東北長大的老劉特別喜歡喝酒，他喝酒講究“一口悶”，端起杯子一飲而盡，他特別不欣賞中原酒桌上那些花樣百出的所謂酒文化，據説老劉初來乍到，熱情的工友們宴請他，滿桌豐盛的魯菜讓老劉腸胃大開，只是喝酒卻用酒盅，不如用碗來得痛快，那小小的盅子老劉根本沒看在眼裏，可他哪裏知道這小東西的厲害，不知多少酒罈宿將曾因小小的酒盅而栽了跟頭，老劉那次就是被工友們用地排車拉回去的。

老劉體格健壯，生性好武，工餘時間大家聚在一起侃大山，老劉卻難得坐下來，要麼打上幾路拳，要麼舉重玩體操，他身上好似藴藏着永遠使不完的勁。老劉骨子裏有根犟筋，不平之事他要一管到底，記得有一次設備大檢修，幾十名工友拉着粗粗的鋼絲繩往路上撤，那時的企業還未封閉管理，當地村民常常從企業內行走，當大家呼着口號快速湧向一個空場，手中的鋼絲繩即將脱手之時，一個愣頭愣腦的當地人忽然飛馳而來，大家已無法收手，鋼絲繩砸在了自行車上，那人仗着是“坐地虎”出言不遜，並一腳將一位年紀稍大的工友踢倒了，這下激怒了老劉，手起拳落，那傢伙淬不及防被打了個趔趄，見老劉如此威猛不敢再逞兇，留下狠話匆匆而去：“老子家住你們大門口，有本事門外見。”老劉針鋒相對毫不相讓，對着那人的後影聲如洪鐘：“老子怕天怕地，就是不怕家住我們門口的。”強龍壓不住地頭蛇，工友們都為老劉擔心，紛紛勸他走後門。檢修結束，大家開始休息，老劉卻挽挽袖子，彎腰將一根泵軸扛在肩上，那泵軸粗如碗口，足有二百多斤，來到大門口將泵軸重重的往腳下一矗，在此等候多時的“坐地虎”們被老劉的氣勢駭得面如土色，一個個悄悄溜走了。

老劉工作勤懇紮實，頭腦靈活，技術性強的工作他都可勝任，經過多年打拼，多次被評為局級勞模，鑑於老劉威望高有號召力，而且富有管理能力，組織部門慧眼識珠，給老劉戴了頂“烏紗帽，”儘管那頂“烏紗帽”的雙翅小如豆芽瓣，但老劉畢竟也是個“官”了！

不可否認，世間萬物每時每刻都會隨環境而發生變化，人亦如此，許多人隨着地位的升遷亦隨之而變，當然，很大程度上源於人的素質，有的人身居高位卻仍然不失本色，有的人卻咋穿靴子高抬腳，事業上稍稍有些起色便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了。工友們漸漸感覺到老劉變了，變得驕橫、冷酷，面對曾經的好兄弟，失去了往日的笑容，他好似忘記了人還有笑這種表情，或者説他好像不會笑了。自然界最能適應環境的動物無疑是人，外寇入侵會有漢奸出現，無道昏君身邊不乏誤國奸臣，冷麪“烏沙帽”周圍自有甘願舔屁股者，於是，有人開始想法博得老劉開心，低級飯店去厭了上升為高級酒店，郊區的太土氣，乾脆去城區高檔消費，幾個車間輪流請，只把老劉灌得暈暈乎乎找不到自己的嘴，在日復一日的輪迴中，老劉的胃口也變得越來越大，由當初的`貪吃逐漸演變為貪財、貪公款，而且變得狂傲甚至變得不能容人，終於，他走到了“仕途”的終點，當繼任者上任時竟發現了件被傳為笑談的事，辦公室的一方印泥不翼而飛了，可見老劉貪性之重。當然，老劉的貪與高官的貪根本不在一個層面，所謂高官高貪小官小貪，不在其位自然貪的檔次亦低，本質卻是相同的。人們或許不會想到，老劉的蜕變有其自身的原因，但許多人難逃其責，雖然出污泥而不染的君子古今有之，但身處温室，不讓麪糰發酵很難。

摘了“烏沙帽”的老劉，被安排在值班室聽電話，趾高氣揚的那副德行無影無蹤了，圍其轉的勢利眼們拋棄了他，身邊變得冷清起來，隨着時間的流逝，人們忽然發現，昔日的老劉又回來了，緊繃多年的臉上又出現了久違的笑容。

2012年7月21日於魁星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