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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之念隨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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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是不是雋永深刻的,我想誰也不能給出絕對的答案。或許這一刻你還覺得刻骨銘心,又或者,隨着時間的流逝,它終究會淹沒在生活的長河中。然而,你不可否認的是,當在某個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特定情景下,那些沉睡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碎片會舒然冒出,拼湊出一個完整的,過去的故事。

記憶之念隨筆散文

早春三月,本該是百花竟豔的季節,然而今年的三月卻格外死寂,天總是陰沉沉的冷着。好不容易探出了半天日頭,隔日便被烏雲擋了回去,這還不夠,前幾日又窸窸窣窣下起了雨,至今未停。大學的下課鈴,在同學們的睡夢中或對手機的沉迷中敲響,還未等老師下完課,後排同學早已不見了蹤影。

路上的行人似乎也厭惡了這陰雨連綿的鬼天氣,步履匆匆,絲毫不願在路上做片刻停留。我與室友們走過校園大草坪旁的時候,感歎着這個春天過得如同冬天,凍得大草坪的草怎麼也綠不起來,花也懶得開放。看着枯黃得毫無生氣的草皮,鋪在校慶時被許多填土堆成的此起彼伏的有着美麗弧度的土丘上,我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個電視劇,暖春,於是跟室友們悖悖的聊起來。

暖春講的是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和收養她的爺爺的故事。女孩在一次煤礦洞坍塌事件中,失去了父親,母親知道後也難產而死,只剩女孩和瞎眼的奶奶相依為命。而後兒子的死訊傳到老人耳朵,老人白髮人送黑髮人,傷心過度,不久之後也撒手人寰,小花從此便是孤身一人。村長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小會,問村民們誰願意收養小花。小花家裏的親戚也因為貧窮,不敢讓自家憑白多添一雙筷子而默不作聲,何況跟小花沒關係的村民們。最後是年近古稀的寶柱爹從人羣中擠出來,將餓得骨瘦如柴的小花揹回家。村民們都知道寶柱爹過的是什麼日子,可這個善良的老人還是收養了小花,接下來便是一系列催人淚下的小花與爺爺與爺爺的兒子兒媳之間的故事。

跟室友聊着聊着,忽然想起自己的爺爺來。爺爺離開我們已經十二年了,可是忽然想起的時候,過去的一點一滴的記憶,彷彿就在昨天。

在我們一家人圍着小火爐看暖春的時候,爺爺已經不在了。每每看到小花的爺爺拿着一把鋤頭自己下地幹活,鋤頭掄起來和放下時,臉上和手上的青筋有節奏地冒氣和消失,就好像是爺爺在眼前晃動一樣,想到爺爺生前,心裏不禁有些酸楚。

小時候的我們家,情況跟暖春裏大多數人家一樣,生活並不寬裕,只靠着那一畝三分地養活一大家子人。爺爺生前和媽媽的關係處得不好,倆人經常吵架。媽媽説爺爺一天只知道從東家竄到西家,從南村晃到北村,一天無所事事,我們還在襁褓中他也從不背或者抱一下我們。農忙時節,媽媽只能一個人揹着我們下地幹活,累了一天回家,也沒個熱菜熱飯等,因此爸媽都不喜歡爺爺,只是因為爺爺是爸爸的爸爸,所以老爸也不會多説爺爺什麼而已。

在我能記事的時候,爺爺就開始一個人住了。最初的記憶是爺爺自己用大木槌一下一下地捶着用黏土堆砌起來的牆,有幾根砍下來的筆直的樹木打入地下作為房屋的骨架。土牆砌到一米多高後就用玉米杆像圍籬笆一樣把四周圍起來,最後在屋頂鋪上稻草,於是便有了陪伴我整個童年的爺爺的茅屋。所有關於爺爺的記憶就在這間茅屋裏外蔓延了。

爸媽不喜歡爺爺,可我卻極其喜歡粘着爺爺。爺爺的茅屋前有一棵他自己種的櫻桃樹,每當櫻桃快要成熟的時候,我總是要鬧着爺爺給我摘幾顆來吃。圍着櫻桃樹一米開外被爺爺用竹子圍起來作為爺爺的小菜地,離家最近的一塊地,爸媽也留給爺爺讓他自己種莊稼。爺爺會在地的一頭種一些紅薯,番茄,剩下的種玉米,玉米地裏還有南瓜。我喜歡吃番茄,老是偷偷跑到爺爺的地裏摘幾個番茄來吃,被爺爺發現後他就嘴裏絮絮叨叨地罵我,罵完了又彎腰摘一個最大最紅的遞給我。我也總愛去爺爺的小茅屋裏蹭吃蹭喝,每次爺爺嘴上都會罵咧叫我別老去吃他的,可我臉皮就是這麼厚,總能分享到爺爺做的美味。我們家四姐妹,就我在爺爺的茅屋裏吃東西最多,而爺爺雖然嘴上不樂意,卻總是給我最大個的紅薯,最大塊的南瓜,最香甜的玉米。

爺爺養有一隻貓,這隻貓只跟爺爺親近,除了爺爺,這隻貓誰也不讓抱,而我總是趁爺爺包住它的時候,把它搶到懷裏,然後就是貓拼命掙扎,用它鋒利的爪子攻擊我之後迅速逃走。後來爺爺生病,這隻貓就一直是我們養着,也讓我們抱它了,爺爺去世之後也一直養着,一直到前年,這隻貓也離開了。

前些日子還在家的`時候,一家人坐着聊天,姐姐説起小時候我們四姐妹中,爺爺就只喜歡我,吃飯也只叫我一個人去吃。可她們卻不知道,每次村裏辦酒席的時候,我總會悄悄打包最大塊的肉回家孝敬爺爺,有人給我一顆糖,我會先留着回家問爺爺要不要吃,我會陪爺爺去山上找藥材賣換錢,換來的錢我會買好吃的給爺爺……

我喜歡逗爺爺笑,然後跟他一起笑得前仰後合,喜歡聽爺爺講着古老的傳説故事,可是後來,爺爺再也不能給我講故事了。某天我剛剛放學回家,村裏的大叔突然跟我説爺爺估計要不行了,已經不能講話了,噩耗如此毫無預兆,我不信,可心裏卻在打着鼓。

回到家裏,村子裏的人都圍在我家堂屋裏,心一下揪起來,衝到家裏去,只看到爺爺昏睡在牀上,等爺爺醒來的時候,我叫他,他看着我,只是他再也叫不出我的名字了。

爺爺一病就是幾年,爺爺的茅屋不再有人住了,屋前的櫻桃樹結的櫻桃也不那麼飽滿了。那隻貓也不跑了,整天守在爺爺身邊。漸漸的,茅屋上的稻草被風一點一點捲走,老鼠在上面得意地宣誓主權。幺叔在他家旁邊搭了一間小磚瓦房,我家跟幺叔家挨在一起。爺爺被搬到裏面去,就在這間小房子裏,爺爺留下了人生最後一縷氣息。

爺爺走的前一個星期天,坐在院子的一角,黃昏的陽光斜斜地灑在爺爺鬢角,我用不純熟的手藝,幫爺爺剪下最後一絲銀白。都説三千煩惱絲,我想或許這是我最後一次能為爺爺做的事了,幫爺爺剪頭髮的時候,心裏總覺得一旦爺爺的這頭銀髮剪短了,或許爺爺就要離開了。

幫爺爺把細碎的頭髮清理乾淨以後,我就收拾東西回學校了,那時我上初中,因為住校,每週只回家一次。在學校上了一週的課,週五再次回家,媽媽説爺爺已經兩

頓沒吃飯了,餵給他吃他也吞不下。我煮了一點清粥端到爺爺牀前,沒想到他居然喝完了,我以為可能會有所好轉,可心裏還是覺得不安。大姑買了點心來看望爺爺,然而半塊小蛋糕還沒吃完,爺爺就永遠的離開我們了,這天還是星期天。似乎是因為心裏早有預感,爺爺閉眼時,我就靜靜地站在爺爺旁邊,看着他嚥下最後一口氣。我想,或許爺爺這次是解脱了吧。

出殯那天,爺爺的棺材放在堂屋裏,我和妹妹躺在爺爺生前躺的牀上,側面開了一道門通向堂屋,剛好可以看到棺材。我總在想,爺爺那天眼睛閉得如此安詳,臉上還留着笑容,一點都不像去世了的樣子,會不會只是睡着了,或許爆竹聲大一點爺爺就會醒來了,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黑乎乎的地方會不會生氣?或者他在裏面敲敲木板,大家聽到了就把棺材打開,看到爺爺其實還好好的,甚至還能説話了,叫我快把他扶起來,又重新弄好他的小茅屋,我又可以去蹭吃蹭喝了……可是一直等到晚上,也沒見堂屋裏有一點動靜,我才知道,都是自己胡思亂想,爺爺真的走了,再不會回來了。

爺爺走後的一個月裏,我每天晚上都能夢到他,要麼是在跟我説話,要麼是自己在那幹活,還有責怪我為什麼要把他埋到土裏等等。我把這個情況跟幺公説後,幺公説可能是我太想念爺爺,爺爺也很想我,所以才會每天託夢給我,幺公叫我不要老掛念着。最後,我夢到爺爺去找已經去世多年的奶奶了,此後爺爺就再也沒出現到我夢裏過。

奶奶是在我三年級時在小姑家去世的,比爺爺早幾年,爺爺去世後,墓就跟奶奶的挨着,我想或許爺爺和奶奶現在在那個世界過得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