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散文

離開故園已經好多年了，每一次打開兒時的記憶的盒子，故園的一草一木、陳年往事就一件件浮現在自己面前。

故園雖好，非久居之鄉。

為了生活，遠離故園已經20多年了，回去的次數越來越少，次次都變得如此依稀可記。

隨着工作單位的變動，家也隨之跟着數次搬遷，但對故園的眷戀和思念，就如同草叢在充足的水源和煦的陽光下恣意瘋長了起來，越上了年齡越懷舊。如今已是40的我，有住過好幾年的屋子，有住過數個月的屋子，但在我一次次夢裏，經常出現的地方，一直就是故園的一草一木，就是故園的人和事。

冬暖夏涼的土窯洞，綠樹鬱郁的庭院，獨居清新的環境，世外桃源般的靜幽；垂涎欲滴的木瓜，香甜爽口的酥梨，蒼翠欲滴的榆錢，果肉豐滿的豳棗；紫紅的`桑椹，橙黃的杏子，翠綠的核桃，墨紅的梅李……

故園，無數次讓人魂牽夢繞，讓人念想不斷，讓人思緒此起彼伏。想起故園你就像回到了母親的身邊，就又像聞到母親的味道。

一口豳州的御面，讓遠方的遊子們回味無窮，讓他們沉浸在找到了家的久違感覺。

一句家鄉的話，讓流浪在外的古豳兒女，距離一下子被拉近了，瞬間也倍覺親熱了起來。

故園的院落，依黃土高原溝邊地帶的高崖而修，東西方向四孔窯洞一字排開，整個院子呈長方形態勢，被兩米高的土圍牆圈起來，有500多平方米。

故園四季分明，各有千秋。

春季，繁花朵朵、蝶飛蜂舞；夏季，綠樹蔭蔭、寂靜涼爽；秋季，果實累累、着實喜人；冬季，大雪紛飛、如同世外。

在故園的那些年裏，慣看秋月春風，可我最愛故園的夏季，這是一年四季最美好的季節，所有的草木本植物都呈現綠意，充滿勃勃生機，一幅幅綠意盎然，精力旺盛之景象。

在酷暑時期的午間時分，為了躲避惡毒的陽光，大人們往往鑽進土窯洞卧炕休息，小孩子此時剛好暑期，他們的本性此刻暴露無遺，不是赤腳上樹摘杏、掏鳥，下河游泳、捉魚；着件背心和褲頭，圍聚在海子家的大槐樹下，如飢似渴地獵讀他家眾多藏書；更有調皮饞嘴的，偷看誰家瓜果正熟，在無人看護之際，隨即順手弄來，在以一隱蔽地獨自享用。不過，這種事一經主家發現，罵街那是少不了的；如果被抓個現行，人贓俱獲，被告知父母，一番皮肉之苦那是逃脱不了的。

七歲前，還一直穿着開襠褲的我，被同伴們稱為“猴子”，上樹翻牆的速度，在孩子們中無人能及的；好在，八歲上學，我這才告別了穿開襠褲的日子。那種窘迫，至今想起來都讓人難為情、讓人尷尬至極。

故園的夏季是最美的，我愛豔陽如火的夏日。春秋冬雖好，但太清冷，太蕭條。夏天的故園，青山綠水，草木鬱郁，一幅生機勃勃的景象，好個美不勝收。

一古槐樹蔭下，一躺椅、一本書、一杯清茶，任憑悠悠的清風徐徐拂面，品着茶水，翻動着書頁，好不愜意和抒懷。

人常説：“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一直認為，人一生有此舒心的生活環境，與世無爭，夫復何求？

在很小的時候，我對九爺的生存法則比較欽佩。

九婆在孩子很小的時候患病而亡，九爺在隨後的歲月裏一直單身寡居。

他一生養育有兩兒三女，待兒女們各自成家搬走後，他選擇了繼續堅守在祖輩留下的幾孔老窯洞內。

在院內種些各種蔬菜，錢糧每年兒女們定量給，每日自做自吃，無關風月世事，任己瀟灑快活。

每到一四七逢集日，右手拄一枴杖，左手提一半導體收音機，在慷慨激昂的秦腔聲伴奏下，前往集市。集散之時，有些微醉的他，提一塊二三斤左右的後臀肉，一路吼着秦腔，這才回家。

想起故園，就想起小時候父母的不易，僅為了一家人生活的温飽，父母一天，土裏刨食，早出晚歸，想着法子向土地索取，無奈地少而薄，風調雨順還勉強温飽，遇到災年，糧食歉收，糧税依舊，年年要繳，生活更是難上加難。

在故園的那些年月，人們常年都是：夏天，涼調葱韭夾饅頭；冬天，包穀稀飯就鹹菜。偶爾，吃頓煎湯麪，割點肉做點臊子，就是好伙食。

如今的羣眾生活條件提高了，再也不是逢年過節才能吃到肉，而是什麼時候想吃什麼時候吃。

父母往往是天矇矇亮就出門，中午回家吃頓飯，稍作休息，直至勞作到天空繁星點點這才返家。

上小學的我，已經深深懂得了父母眼光中的為難和不易，為了供養我們姐弟4人上學，所付出的堅信和努力，姊妹們已經學會了向大自然索取學費——挖藥材，認識了黨蔘、柴胡、當歸、黃芩等藥材；圖貪吃，知道了杏仁、桃仁、槐米、小蒜等果實其藥用特性。

年幼貪玩的我，有時為了等下地父母，靠着家裏的柴門沉沉睡去，直待父母扛着鋤頭回來，這才被抱回家。

雖然那個時候，家中姊妹多，缺衣少食，快樂中也帶着些許的苦澀。但總的來説，還是快樂居多的。

夏季的雨後，池塘成了孩子們快樂的天堂。

大雨過後，池塘水滿，一個個赤身光腚的娃娃們，浮水遊玩，擊水拍岸，好不熱鬧，褲腿灌水當馬騎，惹得膽小的女娃娃們羨慕不已，快樂自是不言而喻。

就在前兩年，故園裏的父母為了響應國家號召，搬遷出土窯洞，住進了新農村，但父母對故園裏的一草一木還是那麼的有感情，去一次故園，能坐在門檻上一呆就是大半天。説起故園內曾經發生的一件件事情，還是那樣了熟於心，人是那樣的念古懷舊，內心是那樣的激情澎湃。

久居鬧市後，特別盼望有一處幽靜的居所，清雅乾淨，環境優美，沉下心性，與世無爭，讀讀書本，練練書法，寫寫文章，讓騷動的心迴歸平靜，一切返璞歸真才是真正的迴歸理性，回到農村，遠離職場的爾虞我詐，遠離假惡醜，使生活充滿真善美。

我累了，真的累了。

如今的生活，人人都覺得累，是心累還是人本身累，也許各都兼之吧，我贊成這個觀點：“累是當現實與慾望達不到同樣高度所造成的。”是慾壑難填，還是現實生活成本太大造成的？也許，各有説辭。不過，我比較傾向於後者。因為，我本身就是一名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草根百姓。

故園還在，不過被歲月塵封上一層土。

何時，還能再回故園？邀幾個摯友，圍一小桌，弄三兩個小菜，購幾斤濁酒，與友人共享着美文，側聽着經典音律。一邊暢意觀感，談古論今；一邊猜拳行令，把酒言歡。好個小天地，好個神仙府。美哉故園，快哉故園。

想起故園，就想起了年邁的父母，就想起了那個流着鼻涕，穿着開襠褲爬樹的我。

一分錢一根涼甜冰棍，一分錢一杯糖精水，一分錢一塊水果糖，一分錢閲讀一本連環畫的年月，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但它留給人們的回味，讓遠方的遊子久久不能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