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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才是世界的-短文閲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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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秋其的散文,不由想到文學題材的輕與重問題。近年來,很多作者寫散文喜歡揀重大題材寫,專門攻宏大敍事,動不動就上下五千年,縱橫八萬裏,豈不知,在宏大的敍述,也得有個人的獨到見解,再遠的路也要從腳下走。僅僅就歷史文化散文來談,歷史文化散文確實講究“宏大敍事”,但是“宏大”最內在的東西是指向精神氣場的大小,如果沒有這個,“刻意地去找一個大的歷史題材去寫,寫來寫去,也只能大而空,效果也無法抵達‘宏大’。”(王克楠語)秋其的散文看起來是輕的,是生活的細枝末節,甚至有些內容屬於“私人生活”,可以讀出以小見大的味道來,如她的看畫:道剁洋葱是讀畫的,畫裏有人生的是非曲直。秋其是從事物的秩序感來寫字的,“紛亂陳雜的物什,空空的鳥籠,窗邊懸掛着的雞——不會飛的鳥,它的命運是被吃掉。”畫面的背後是什麼呢?是不穩定和不安全。畫面上還有不可思議的少女,“看着這位忙碌的姑娘——空氣中瀰漫着洋葱任性、富有侵略性的氣味,少女的美漸漸令人眩暈。”因為安靜,就有了“幻想事件”,即是畫面的物都有了移動,還有得失,“也許畫幅中的人與物因為畫家生動傳神的描繪獲得了生命,以致會在靜默中發展它們自己隱藏的潛力,即使畫家本人無意如此。”一幅畫,讀到了這樣豐富的東西,不是所有人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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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其的散文是輕柔的,作者是抱着和大自然平等對話的姿態去寫散文的,所以體驗得很細緻,因為非常細緻,有的篇章就顯得“超驗”,如散文虛光幻影:水寫的就很特殊,寫出了特殊的水,“我”與景物之間一直心有靈犀,互動。有一份安靜之心,就有了“超驗”,“在身體的閉室裏,某種輕虛之物正和火苗同時蔓長,朝向內部,或是朝向外部?不確定。我感覺自己越來越空,也越來越重。現在我所擔心的是,我會繼續躺在一間乾涸的建築裏,而且想要長久地躺下去不醒來?”這樣的體會就是超驗的。“我的聲音被燒乾了。不過我的呼吸脆弱而頑固,粗重沙啞的呼吸。夜的空氣、塵埃在氣管和肺部的衝撞和彈唱,焦灼而真切的聲音,生命管道流動的聲音,親愛的聲音。”這也是超驗的。超驗可以解決什麼問題呢?我説不好,但確實是一種難得的寫作技巧,是肯定的。

秋其寫散文的時候,也許自己本來是無意識觀摩世態人生,去發現世界的“哲理”,但她以輕見重的寫作態度,總可以曲折地抵達人和世界的相遇,也就是説,筆者以為“以輕寫重”是秋其散文的第二個特點。秋其寫小説也好,寫散文也好,達到“人和世界相遇”的境界很難,很多作者寫東西,被生活牽着鼻子走,甲乙丙丁,寫到哪算哪,不像秋其的散文雖然表面上輕容,其實已經抵達為現代人生存指出了“一條路”。筆者讀秋其的文字是從“歲月論壇”開始的,那裏的散文雖然可以投稿,秋其卻不是為了發表而去歲月的。今年4月讀到了她的室內漫遊,本來以為是一篇小資情調的文字,但讀畢,感到了平凡中有不平凡,“一隻鑲嵌着橢圓形鏡子的實木褐色掛衣櫃。立在卧室門後靠牆處,櫃子體型細瘦,可是當掛上衣帽的時候,立櫃就龐大臃腫起來。”對一個櫃子,能細緻到這樣的程度,可見她的熱愛生活的程度了。接着作者引進了卡爾維諾那個“不存在的騎士”!真的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看一個人有沒有深度,不是看他的言論和表態,只消看他讀一些什麼書,足夠了,尤其是“近期讀本雅明的著作時,似懂非懂,但看他常常為物所累(他着迷收藏),便心領神會偷着樂了。”從原著中讀出了歡樂,是難得和作者的共鳴,是一種讀書的境界。

由於當代生活的複雜化、物慾化,人們談金錢享受的多了,談升官發財的多了,談房子、車子、票子的多了……甚至談“厚黑學”(一門不顧廉恥投機鑽營的“學問”),很少有人再談真純,質問真純能當飯吃嗎?更少有人有童心,大抵因為成年人保持童心是一種幼稚。其實,一個人,一個民族,保持一定的童心,是優點,而不是缺點。童心可以抵制一個人無限制地“世故”下去,保持對世界的好奇感覺。中國和外國許多文學大師一生中都保持足夠的童心,童心也成為了他們寫作的資源之一。秋其的散文是有童心的,從秋其的文字間隙,我可以讀出來,她是一位有童心的人。如今的人,大都是喜歡自己世故一些,好像一個人不世故,就沒有辦法存活,而秋其居然這樣深刻地保留童心。讀秋其的文字,能看出來,她只忠誠自己的心理真實,而對那些外來的旋律,完全可以視而不見。比如説洪水,很多人可以寫的很民生,很政論,很報紙化,而秋

其寫的是廬山的.一場真實的洪水。“事件暫時退到遠處。人們再次踏上石階路面的腳步和心情,是如此愉悦輕快。雖然洪水造成幾處坡體垮塌,某些路段無法通行,積滿淤泥、枯樹枝和垃圾。一長條被削下來的蘋果皮,倒掛在一根樹枝上,粘着泥漿,蜿蜒如蛇,想起伊甸園裏被逐的那條”,秋其是把洪水當做一場真實的大自然的生命運動,而不是別的什麼,文字裏沒有詛咒,也沒有歌頌。

筆者認為保持童心,用童心去觀察,去寫作,應該是秋其散文的第三個特點。因為有童心,秋其對小動物的生活保持足夠的喜愛,她喜歡小動物,常常會把小動物寫得出神入化,壁虎是寫壁虎的,她對窗外的壁虎觀察得很細緻,“它的腳趾按住窗框,足底吸盤牢牢吸附在垂直平面上,叉開的腳趾像女兒畫的花瓣。它看上去十分乾淨,肚子鼓鼓的,精赤條條,皮膚長着色環”。再就是蜘蛛,感覺是形而上的,“動用了八隻眼睛持續觀察過我,以便確信它將要把自己的幽居之所託付給這間書房的主人是個什麼性格的人。”(因為蜘蛛並沒有八隻眼睛)。秋其觀察得很細緻,“它的網很別緻,造型不規則,像一小團雲絮,不是室外常見的那種寬大晶晶亮的同心圓”。尤其是解決作者和被描寫對象的關係,比較好,“我這般看着它和它的網,一時竟覺得自身很重。同是這樣的蛛網,似曾在記憶深處某一棟屋舍暗暗的飯廳裏等過我。”彼此之間首先是互相審美,互相關照的。

一個人的生活狀態常常決定了一個人的寫作狀態,通過大量閲讀秋其的散文,知道了作者家住江西廬山,由於與大自然朝夕相處,才逐漸對大自然的感覺細緻入微。至於寫作狀態,有的讀者給秋其提建議説,“你關注的東西太單一了,應該再寬泛一些。”筆者在思考:“單一”是缺點,還是優點呢?竊以為是優點,因為一個作者寫作是有限制的寫作,不可能每個人都天馬行空地寫,總是把精力放在自己最熟悉的方面。秋其自己説:“我覺得是這樣的,我視界狹窄,甚至逼仄,無法也無意邀請更多讀者進入其中悠遊一番,更無意傳道解惑。然而生命的律動總是生生不息,所以還是寫寫。”這樣的回答非常實在。

人為什麼寫作,看起來偶然,其實必然。人的寫作狀態以什麼狀態為好?筆者認為像秋其這樣的寫作狀態就挺好,因為寫作必然先是自己的,然後才是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