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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在醫院的靈魂感悟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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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許多人一樣,對醫院有着極度的厭惡和恐懼,不願意靠近,小病則忍。可是與天鬥,與地鬥,又或是與人鬥,終無法與自己的身體鬥。零件壞了,可以更換,但是器官壞了,只能任由病魔折磨,也只好去醫院接受醫生地窖般冰冷的宣判。秋分這天,我去了醫院……

秋分在醫院的靈魂感悟日記

三十幾歲的女人,在他的眼裏或許早就是人老珠黃,膩歪厭倦,毫無是處。已經是奔向不惑的人了,卻,心性修爲膚淺聒噪,凡事看透卻放不下,猶如一個燃點極低的炮仗,遇火便爆。仍像年少時那樣苛責和執拗,揪着自己不放,只知直而不知曲。太多的事情硬撐、死磕、鑽牛角尖,不懂得退一步的開闊。進了一次醫院,看的不是身體,而是我的靈魂!

總是還以爲自己是20歲的姑娘,無所畏懼,天真爛漫,任性自私,疼了忍一忍,痛了敷一敷,傷了躲一躲,累了躺一躺,受委屈了自己吞嚥,即使實在辛酸至極,也要一個人扛着,或者在水榭旁凝望發呆。現世雖然繁華,可總覺清冷孤寂。有時候懷疑這就是我此生的宿命,也許等我呼吸停止,它纔會停止。

媽媽說我太逞強,對自己一點都不好。每天忙忙碌碌,自己看到的並不是真實的自己,“不識廬山真面,只緣身在此山中”,又怎能將自己看清?我在心裏苦笑,也只有最愛最疼惜你的人才會將你的痛苦感同深受,而這樣的人除了父母還能是誰?一個女孩在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會將一個男人視若己命,可是十幾年,僅僅是十幾年的婚姻,就讓她明白,愛情終將死去,唯有割不斷的血親纔是人活着的維繫。世上千般歡喜,萬般深情,怎敵得過母親對你生命的呵護和發自內心的叮嚀囑託?

健步如飛,話語嘹亮,擲地有聲,乾脆果斷,幹練利落,這些原本是多好的褒獎之詞,可是這會卻成了殺死我的利器,讓我看的心生厭惡。翻遍了自己身上的角角落落,竟找不到妥協、拖延、隨性、馬虎、糊塗等諸如此類的貶義詞,我不是在誇自己,而是多麼希望自己過的隨意一點,粗糲一點,馬虎一點,而不要凡事都那麼認真。正是太多充滿了正能量的大衆宣揚之詞,讓我在與自己的較量中一敗塗地。這樣追求完美的性格,嚴謹的做事態度並無過錯,可是卻生錯了身。倘若是生在一個男子身上,必將成就一位衆人敬仰的男神,可是與我只有百害而無一利。

喉嚨終於開始抗議我的無所顧忌、倔強執拗。嘶啞的聲音讓我抓狂,疼痛難忍的腫痛讓我心亂如麻。任憑我怎樣不認命,不屈服,都無法擺脫這可惡的魔咒,我終於爲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價。進一回醫院,忍受一回豬狗不如的體驗,冰冷的探測器從鼻腔伸進喉管,那一刻,真如刀俎任人宰割,死的心都有。這只是一個小小的病,可是依着我脆弱的個性,已經到了我忍受的極限,如果有一天癌症找上門來,我肯定是早早就當了逃兵,不過想想,逃與不逃意義並不大,無非是落得個勇敢與病魔抗爭的好名聲,最終還不是因爲化療而滿頭青絲落盡,化爲青煙一縷。

人有時候會輸給運氣,會輸給家庭背景,會輸給金錢,也會輸給宿命,會輸給太多太多無法預料的真真現實和冥冥幻境,可最讓人覺得窩囊的是輸給自己,這讓人苦不堪言,煩悶淤積於胸。

因爲我的急性子,因爲我的強求,因爲我的苛責,因爲我的不可動搖的“原則性”,因爲我的一顆整日放不下,無法端然安放的心,毀了一副本可以傳出動聽之音的喉嚨。忍受着做喉鏡檢查恥辱般的痛苦,看着片子上那破的慘不忍睹的喉嚨,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想一想,我是何必?那麼多可以不說的話,那麼多可以不必計較的事,如此短暫的人生時光,何苦去錙銖相計?

秋分時節風微涼,蟹腳肥了,菊花黃!人們滿心歡喜地登高遠望,擁抱隨地而起的秋風捎來的收穫的味道。可我的心卻沉沉如許,沒有絲毫的歡喜。

有幸我遇到了一個少見的有德有術的醫生。下午茶的時光,腦子裏滿是他的話語聲:有些事急不來,凡事緩一緩,尤其是對待孩子。想改變別人前,一定要先改變自己。一時的藥物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以後還要靠自己保養維護。這些話這些道理早就懂,可是從一個醫生的嘴裏說出來,是那麼的與衆不同。只是不知道,這些話能在我的心裏停留幾日,又能在多大程度上融化我僵硬了30多年的軀體和心靈。

隨着年齡的增長,我卻在往回長,對母親的依賴越來越重。閒下來和她說說老家的事,聽她講講年輕時候的苦難遭遇,再聽聽她說一些瑣碎但卻亙古不變的大道理,就漸漸地成了我的習慣。媽媽常說,“不要心高氣傲,不要強求,那都是自尋煩惱,村子裏和你一樣大的人有幾個比你過得好。”想想也是。她還會說“孩子是個聰明乖巧的好寶寶,只是因爲小,難免粗心出錯,不要對他太嚴厲,到了時候自然就好了”。有時候覺得自己一點進步都沒有,見識不如一個初中水平的農村婦女

“夫妻又怎樣,身體是自己的,病了只有自己受着,他也不能幫你什麼,孩子也是彼此的,既然他都不去管那麼多,你何必爲了孩子氣壞了身子,就不能給自己一點時間出去玩玩嗎?”想想也只有自己的媽媽纔會說出這些,而長久以來,自己因爲執念陷得太深。要感謝這一次的病痛,只有痛了才能看清問題,纔能有斷腕的決心去改變。

與旁人,本就不想多言語,可是卻把太多的話都留給了孩子。即便如此,醫生仍然告誡要少說話。於是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生活裏的留白太少。畫畫留白,唱戲留白,小說情節留白,生活處處須留白。可是我卻將其安排的如此豐盈擁擠,是不是我真的錯了?緘默不言,閉口不提,讓安靜的生活出落的更加安靜。也許該讓一雙手在鍵盤上飛舞,該讓一雙眼在文字上游走,或者是該讓一雙腳在大美之地丈量。

寫於2014年9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