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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響起了呼喚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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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啞巴,這全村人都知道。

遠方響起了呼喚日誌

正如他所痛恨的村民說的那樣,父親除了他還有那柄嗩喇,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半畝地,一間草房,終年不換的的牀單,木板與磚塊搭成的櫃子,那些爬滿了鐵鏽的農具,再也沒有了。他家的資產,一雙手來數都用不完。

父親很蠢,至少他是這麼認爲的。每次種出來的東西,在挑去買時,總會被人耍盡滑頭,帶回家的錢總是那麼不盡人意。每次被那些調皮的小孩圍追着喊“啞巴!”時,臉上卻不是怒火,而是那叫人看了就痛心的憨笑。他受不了他那毫不生氣的表情,那什麼都不在意的臉讓他覺得那時的父親不僅僅是一個啞巴,還是一個聾子,一個傻子。爲什麼有這麼一個無能的父親,他不僅一次地問自己。

他喜歡每天的傍晚,父親吹響那柄嗩喇,直到月光灑下一片空白,任父親的手指在嗩喇上跳躍。哀而不傷的場景,他一輩子都記得。

那天下了場雪,這樣的天氣父親都不敢出門,守着家裏的柴火,不停地哆嗦。能過冬的那件衣服給兒子穿去上學了。而今天,安靜的教室裏卻傳來了一陣嗩喇聲,那溫柔的聲音,是父親的呼喚。透過結滿霜花的玻璃窗,只見雪中蹲在一個人,不停的顫抖,腮幫子鼓鼓的,臉漲得通紅,手卻已經凍得發紫。頂着大雪,懷着還揣着一個飯盒,目光死死地盯着校門,那滿是渴望的嗩喇聲,彷彿是在期待春暖花開,柳飛鶯啼的春天。栽到父親懷中,像一隻受了傷的山羊,不住地舔着自己的傷口。扶起顫抖着的父親,淚,早已決堤。

中午的飯依舊是鹹菜加白米飯,想到蹲在雪中的父親,他一口也難以嚥下。這是父親第一次來他學校,父親知道他也是有尊嚴的`。父親不想讓同學們知道他有一個不能說話的父親。可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所有的同學都叫他“啞巴的娃”甚至有的乾脆直接叫他“啞巴”。這時他才真正知道父親爲什麼不反抗,因爲他們說的是事實。無話可說的他還是動了手,結果很顯然——他被打了,同時,父親也被同學的父母罵得狗血淋頭,他也明白了什麼是屈辱的活着。從此,他又更痛恨那羣村民,“啞巴”二字也深深地烙在了他的童年裏。

如今,他已離開農村,可以到城市上學,免去了再受嘲笑的日子。只有他知道,那老實巴交的父親依然在村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盼望着他學成歸來的日子。

那柄嗩喇每天都會響起,直到夕陽拉長了他的思念,寒風吹痛了他的臉頰。父親不會說話,但他卻在遠方吹響了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