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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眼裏沒你,你又何必自尋煩惱的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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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同歲,她比他大兩個月,他們都出生在黑龍江省的一個小農場裏,他們自小學起就是同班同學。不同的是,她成績優秀,而他成績一般;她性格溫和靦腆,而他活潑開朗,愛好廣泛。唯一相同的是,他和她都喜歡讀書,兩人來往最多的理由就是互相借書看。

人家眼裏沒你,你又何必自尋煩惱的日誌

上初中了,兩人仍然同班。她是班級的學習委員,每天都在刻苦學習。而他仍然在優哉遊哉,與男同學到處瘋跑,侃大山,吹牛,成績仍然在中間晃盪。但隨着年齡的增長,青春期的到來,他對她產生了好感,而且是狂熱的喜歡上了她。每天,他都在課堂上用餘光掃她一眼,看她沉靜的樣子,讀書的神態,他就很高興。但他還小,初中生也不允許談戀愛,他不敢表示,只能把這種感覺埋藏在心裏。

她長的很白淨,很漂亮,很溫柔,班級裏有不少男同學暗戀她,他心裏什麼都知道。有些膽子大的男同學已經對她有明顯的暗示了,時不時地在言語中有所表示,他都看在眼裏。有這麼多情敵,而自己又沒有什麼競爭優勢,怎麼能不傷心。每當他看到其他男同學對她大獻殷勤,他就嫉恨的心裏一陣陣疼痛。但他是個理智的人,一聲不吭,默默地把疼痛埋在心裏。好在讓他欣慰的是,她在初中三年裏,從沒有與任何男生有任何緋聞,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初三最後一學期,他慌了。她成績很好,連續三年都是班級的頭名,考上重點高中是不成問題的,而他的成績仍然是班級的十八九名,能考個普通的高中就不錯了。他不想與她分離,如果高中後兩人不同校同班,他無法想象自己怎麼度過高中的每一天。

他開始發奮,但最後一個學期發奮讀書確實有點晚了,而且他滿腦子都是她,怎麼能收回心來好好學習呢?中考揭榜了,她順利地考上了省級重點高中,而他黯然地留在了本校,就讀農場的普通高中,小高中很小,一個年級只有兩個班。

他看着她高高興興地騎着自行車回家去報喜,眼淚不住的打轉,覺得一輩子也見不到她了。

上了高中後,他仍然每天都在想念她,可惜的是,他們沒有見面的機會,他也不可能到她就讀的高中去找她,因爲他不想早戀,何況,他也感覺到,她並不喜歡他,一切都是自己在幻想,柏拉圖怎麼說的?對,精神戀愛。

高一的一個星期天,他漫無目的去集市上玩,居然遇到了她,原來她也來逛街。他欣喜之極,因爲他沒想到世界會這麼小,會在這個場所遇到她。但他一看到她就緊張,匆匆說了幾句話就走了。走了很遠,他偷偷回過頭看看她,沒想到,她也正站在原地望着他——他驚呆了!

也許是她喜歡自己?他開始胡思亂想。終於,他下定決心要表白,不表白的話,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心安。他給她寫了一封非常簡短的信,讓她來找自己,什麼理由都沒寫。

信寄出後,他又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終於可以約她了,擔心的是,她不會來。

一個週六的下午,他正在午睡。迷迷糊糊中突然聽到媽媽開門的聲音,並且說:“這不是小潔嗎?你怎麼有空來這?”他頭腦立即變得清醒,從牀上爬起,該來的終於來了。

他跑到客廳,真的是她,坐在椅子上衝自己笑。她說:“我看到你的信了,有什麼事嗎?是不是團證的事?”——她是他的入團介紹人。“有點事,這個……”他支支吾吾地說,“我們出去說吧”。然後,他直接開門就走。她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爲什麼這麼不自然。媽媽也感到莫名其妙,問:“小潔來了,你也不說給她拿個蘋果倒杯水,直接就走,太沒禮貌了”。可這些,他都不管,他只想做完自己的事。

他家旁邊就是農場的醫院,他把莫名其妙的她帶到了醫院的康樂園,一股腦把自己如何喜歡她,如何思念她都告訴了她,最後竟然忍不住熱淚盈眶了。

她靜靜地聽,一句話也沒有說。他該說的都說完了,她說:“好好學習吧,你比我聰明,何必想不着邊際的事呢。”

他明白了,事情只能到此爲止,原來的幻想都是一場空,人家眼裏沒你,你又何必自作多情,徒增煩惱呢?

以後的事情就順利了,他開始知道學習了,他想,自己一定要考一個理想的大學,要比她強,要讓她仰視自己。雖然學習步入正軌,但她仍時不時的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依然是那麼文靜,那麼溫柔。

三年後,他考入了哈爾濱師範大學,學政治教育專業,而她考入了哈爾濱工業大學建築工程專業。他又失望了,她是那麼優秀,考入了全國重點大學,哈工大,那是什麼學校,那是G9高校之一啊,而自己讀的哈師大,只不過是個省屬院校而已。原來希望她能仰視自己,沒想到,仍然是自己在仰視她。女人比男人高一等,男人還有什麼戲?

他滿腹惆悵地去報道了。哈師大和哈工大距離並不遠,但他從來沒有去看過她,因爲他不想去貿然接受對自己無比殘酷的審判。但從小到大,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心裏卻一直都在念叨着她,仍然癡心不改,仍然希望她能喜歡他。

大三的時候,他終於無法剋制自己,他覺得在不去找她,他簡直無法再活下去。他不相信,難道自己對她的癡情還不能感動她?

他寫了一封14頁的長信,把自己這麼多年來對她的喜歡,對她的思念,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寫了出來,這封信他讀了好多遍,寫的很感人,因爲這是用他的心寫成的,字字都滴着自己淚,而這些淚全是因爲愛她的緣故。之所以選擇寫信,是因爲他覺得很多話直接說出來容易造成誤會,還是寫信的方式比較好。寫完信,他直接跑到哈工大去找她,看到她從教學樓裏出來,他的心都碎了。她家境條件不好,穿着很樸實,明顯落後於時代,扎着馬尾辮,身形消瘦,臉色蒼白。他爲她感到難過。

她帶他到了一家小餐館,點了好幾個菜。他有些不安,他不想讓她多花錢,但她說老同學來了,做東是必須的。坐下後,菜上來了,她問:“你姐姐都還好吧?”他回答“還好,大姐一直在華東師大讀研,今年打算考博,二姐在同濟大學讀研,比我混的好。”他問“你弟還好吧?”她回答:“還好,在東北林業大學,讀英語”。兩個人笑了,因爲從小同班,對方的家裏人彼此都認識。但隨後,就再也笑不出來。

他把信拿出來遞給她,然後一句話也不說,像在等待法官的審判。她開始讀信,讀的很認真,一頁一頁的翻紙,小餐館裏是那麼安靜,空氣似乎都凝固了。漸漸的,她流淚了,開始啜泣。直到讀完信,她哭了,他也哭了。

她說:“我知道你對我好,從小我就能感覺到,我真的謝謝你對我這麼好,但是實事求是的說,我真的不喜歡你,你是我的好朋友,僅此而已”。她又說:“你幹嘛緊盯着我呢?比我好的女孩有的是,你何必苦了自己呢?”

他無話可說,默默地抹眼淚。一桌子的菜,最終沒有動一口。他走了,腳步沉重而又沉默無語。她送他上了公交車,他在車上看着她,但她馬上扭過頭去。他流淚了,算了吧,只能這樣了,人家心裏沒你,何必討人厭呢。該結束的都結束了,走吧。

大學畢業後,他像他的姐姐一樣,考取了廈門大學的碩士研究生,最終獲得了復旦大學經濟學的博士學位。然後到南方的一所大學當了幾年老師,又調動到政府機關,36歲那年,當上了市國土資源局局長,也算年輕有爲,事業有成了。他結婚很晚,35歲才結婚,妻子是杭州人,擔任中國銀行國際結算中心的主任,年輕漂亮,溫柔大方,有知識有學歷,一年後,他們有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兒子。在別人眼裏,他的家庭成功而幸福,贏得了很多人羨慕的眼神。

而14年的時間,他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杳無音訊。她就像他心目中的虹,美麗而遙遠。

一次,他利用去上海出差的間隙看望一位初中的女同學,這個女同學和她關係很好,現在仍然保持來往。聊天的時候,那個女同學突然提起了她,從女同學口中,他得知她目前在黑龍江省的一個建築設計院任職,待遇很好,但個人生活一團糟,三十七歲了,仍然單身,連男朋友都沒處過。女同學嘆了一口氣說:“小潔的性子太傲了,一般男人入不了她的眼,結果高不成低不就。其實她對找個男朋友也挺着急的,只不過不好意思說出來,自尊心強。”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因爲他了解她的性格,有才的女人一般脾氣都比較特。他從女同學那裏要來她的電話號碼,然後告辭了。

此後,兩個人又恢復了聯繫,但每次都是在QQ上偶爾問候一聲也就罷了,畢竟歲月流逝的太久了。唯一聊的時間長的一次就是她問起他的妻子,是做什麼,多大了,哪裏人?他把空間裏他和妻子的婚紗照開放給她看,她看了,但沒有再留言。不知道是不感興趣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

一次,他又回到黑龍江的那個小農場,時隔多年回到出生地,有種鄉音無改鬢毛衰的感覺。

一個初中同學突然找到他,說小潔要結婚,需要用他父母的房子待客(他們兩家離得很近)。他大吃一驚,忙問:“和誰?”“我操,”同學爆了句粗口,“還不是原來5班的老貓,真是他媽的鮮花插到牛糞上了,老貓有豔福。”

他的心立即像被鞭子抽了一下,如果是別人也就算了,偏偏是“老貓”,他與“老貓”互相認識,“老貓”初中畢業就走向社會,在哈爾濱打工,工作飄忽不定,用現在的話說屬於“人生失敗者”,她居然……他默默無語。

她馬上就結婚了,但他並沒有收到請柬,是她忘記了?——可她明明知道他回來了啊,而且要用他父母的房子待客?難道是“老貓”知道他曾經喜歡過她,不同意給自己發請柬?那這樣的話,她結婚,自己是去還是不去呢?他心亂如麻,怎麼也理不出頭緒來。

結婚那天到了,女同學都到她父母家裏去,幫她忙化妝之類的活計。男同學們都跑到他父母的家裏來聚坐閒聊,聊小時候的趣事,聊她和“老貓”這讓人大跌眼鏡的婚事。他沒有參加聊天,只是忙前忙後,給同學端茶倒水,自己要盡到地主之誼嘛。

婚車來接新娘子了,男同學一鬨而出,都跑到她家去看接新娘子的盛況,只留下他一個人呆呆的坐在父母家裏——她並沒有給他發請柬,他怎麼好去呢。

過了好大一會,兩個男同學跑進來,拉着他說“走啊,婚車走了,新娘子都接了,你還呆在家,不去喝喜酒等什麼呢?”。他尷尬的笑了笑“我沒接到請柬,去幹嘛啊?沒準人家不想請我呢,何必討人嫌呢”……同學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沒收到請柬?怎麼會?”可他確實沒有收到。

同學想了想,“沒請柬用你父母的屋子幹什麼?是不是忘記了?不管那麼多了,先去再說。”然後不由分說的拉起他就走。

到了舉辦婚禮的酒店,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她表情平靜,既沒有做新娘子的喜悅,也沒有爲嫁“老貓”而傷心,一切都是那麼平靜,象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他看的`出來,她並不喜歡“老貓”,但也不怎麼反感——其實很多人都看出來了。而“老貓”呢?他有些激動,臉上紅撲撲的。“老貓”個子很高,有185左右,而她160不到,兩人站在一起,身高反差很大。“老貓”長相粗礦,典型的彪形大漢,由於從事體力勞動,長相明顯偏老,皮膚黝黑而粗糙。而她呢,白白嫩嫩,一臉的書香氣質。

他默默的坐在一個角落,目不轉睛的盯着婚禮臺上的婚禮,每一個儀式在他的眼裏都是一片渾濁的空白,他的眼前全是他當初向她表白的畫面,眼淚一直在他眼眶裏打轉,甚至有點晶晶點點了。

新人終於走到他所在的桌子敬酒,她看到了他,眼睛瞬間的一跳,但隨後就歸於平靜。她和“老貓”共同向他敬酒,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毫不遲疑,這酒,他必須喝。

有個同學發話了“小潔,老貓,你兩個做事可不怎麼樣,怎麼沒給老同學發請柬?你們還用他父母的房子待客了呢,安的什麼心?”“老貓”驚訝的睜大眼睛:“是嗎?有這種事?”他轉過頭看看她,“我不是說了嘛,所有同學都必須請到,怎麼會沒有他的請柬?忘了吧?我真該死,來,我再敬你一杯,向你賠罪。”

他看了看她,只見她仍然表情平靜,沒有做任何解釋,他看得出來,沒有給他請柬,是她故意的,是不想讓他來參加自己的婚禮。但“老貓”的酒他不能不喝,畢竟如何,老貓沒什麼錯。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感到酒的味道全是苦澀。

幾天之後,他陪着父母到街上閒走,忽然看到她也在街上閒走。他的父母熱情的打招呼:“小潔,當新娘了,不陪着新郎,還出來亂逛?”她笑了笑,不置可否,“你們也出來逛啊?多出來逛逛挺好。”她又問他:“你什麼時候回海南?”“一個星期之後。”他簡短的回答。她不再問,衝他的父母笑一笑,轉身離開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這一次,她沒有回頭。他明白,她眼裏真的沒他。“人家眼裏沒你,你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他父母在前面走,他默默地跟在後面。只聽他母親正在念叨她的事。“小潔這孩子也是,脾氣怪得很,誰都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結果找了現在的對象,白瞎這孩子了。”父親說:“別人家的事你瞎操的什麼心?”母親繼續爭辯:“本來就是這樣,我是爲小潔惋惜。”父親說:“依我看,小潔還不如現在這個丈夫呢,她除了白白淨淨,有學歷,還有什麼?脾氣那麼古怪。他對象雖然工作不理想,學歷也不高,但最起碼人家不特。小潔能找到他不錯了,我以爲她會一輩子嫁不出去呢。”母親繼續唸叨着:“這孩子如果不是挑挑揀揀,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飛機抵達他生活的城市了,他的妻子抱着一歲多的兒子來機場接他。他看到妻子興高采烈的樣子,很感動。自己的妻子那麼年輕、漂亮、有朝氣。和她一比,他現在突然明白了,自己原來對她的思念其實就是一種精神幻想。回到現實生活中,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妻子比她要優秀的多,他能和妻子結婚,是多大的幸福啊。他爲什麼把感情放在一個眼裏沒有自己的女人身上呢?他爲什麼生活在一個虛幻的感情中呢?

他想明白了,得不到的總覺得很好,得到了又覺得沒那麼好,老調重彈的這句話其實只是一種感覺。其實仔細想一想,現在所得到的纔是最美好的。要珍惜現擁有的美好,而原來得不到的東西其實不見得適合你。

走出機場,他不由得衝着藍天長舒一口氣:“人家心裏沒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