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棗花開香萬里日誌

　　【1】沙棗花開了

沙棗花開了，就在樓前的邊上有兩棵沙棗樹，猛然間擡頭看那細小的花朵已在銀色的葉片間綻放着點點的黃。沙棗花雖沒有豔麗的外表，但香味悠遠，且有一種甜潤的感覺，每到這個季節人們總是要採一束插在瓶中，讓家有一份濃郁的蜜樣的香甜，溫馨、浪漫而愜意。

天天從樹下過，竟然沒有發現，要不是花飄着香味招蜂引蝶般地招搖，我以爲沙棗花開還早呢？

時間的匆忙，就這樣將季節的信息悄悄地披露在枝頭。

在我的家鄉最多的是沙棗樹，它抗旱抗鹼，生命力頑強，只是它的葉子不夠蔥鬱，而呈銀白，灰濛濛的，它成片成片地存在，雖不是最美的風景，但大地因它的存在而生機盎然。它的枝幹是堅硬的木材，但多數樹木彎彎曲曲，很難取材，故而登不了大雅之堂。

沙棗花的香濃多是在曠野，隨着陣陣的風悠悠的飄浮，在城市是很少能看到沙棗樹的。因而一些農人在他甜醉在花香裏時，他被花香催生出一些利益的念頭，更是想讓沙棗花的香味也能甜在城裏人的心頭，採下一束束的沙棗花到城裏來賣。如此，城裏人的家中便也飄蕩着沙棗花的芬芳。

沙棗花謝了，就會結出綠色的沙棗，又在時間的流離間漸漸地成熟，或黃或白或紅。不同樹上的沙棗其味也不很相同，正如人們的喜好不同一樣。我是喜歡沙棗的，只是近年來，很少有人去打沙棗了，因沙棗樹上有刺，又從不修剪，上樹太難，拾沙棗太慢，生活的豐潤早讓人們忘記沙棗也是一種美味。

　　【2】沙棗花的記憶

童年有一段關於沙棗深濃的記憶。

那幾年家中總有吃不完的沙棗，那都是姨送來的。姨的好就如母親般的細膩溫馨，因着姨我從小就如城裏人一樣，有優於農村孩子的優越。

那年姨被調到離城較遠的一所小學當老師，與姨夫相隔甚遠，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小的還在襁褓之中，沒人帶是無法正常給學生上課的，剛過十週歲的我放下學業給姨去帶孩子。那個地方相對偏遠，和我同級的學生比我大好多，小表弟太鬧，我只能整天逗還不會說話的他玩，沒有時間走進教室。

記憶裏最多的是沙棗樹，最香的是沙棗花，最甜的是沙棗花蜜，最可愛又最可怕的是小蜜蜂，最和藹的數那養蜂人，最溫暖的是姨的關愛，最多的零食是沙棗。

每當夕陽西下，學生們離開學校，學校寂靜的只有小鳥的鳴叫。姨抱着孩子，我抱着藍球在學校那個唯一的運動場上玩，路邊上偶爾有車經過，只是揚起如煙的塵埃。

有時候姨會領我們去那個不遠處的商店，就那麼一間鋪面，但生活日用品齊全，對於那個年代人們的手頭能有幾個錢，那點物資也算是全了。姨看來看去挑來選去除油鹽醬醋外，有時買一包點心，有時買點糖果，也會買一個皮球或是一個氣球，爲了改善一下生活或是增加一點生活的甜美。去一次買一種，那是一種滿足，又不致於一次把錢花完。我不會緊盯着一件喜歡的東西，因爲那樣姨定會毫不猶豫不問價格就買，那時不存在討價還價。一次姨要爲我買一雙塑料涼鞋，那雙粉紅色的鞋的確有很大的誘惑力，那時都穿手工做的鞋，對於買鞋穿我從來沒有想過，也沒有穿過涼鞋，那時的商品好像買之前不屬於你，所以你不能隨便的穿在腳上試，姨看看我的腳再比劃一下鞋，可付款時姨發現錢不夠，就剩那麼一雙，姨只好不捨地放下。

其實，我心中也十分不捨，那是孩提時一個美好的夢想。但我沒有表露出絲毫的內心真實存在着的失望，不然，姨的心裏會很不安。

過了兩天，姨將那雙鞋擺在我的面前，我高興得迫不及待地穿在腳上，誰知鞋緊緊地捆綁住腳丫，腳丫興奮得只往外涌，鞋被繃得有點變形。姨連連嘆息：“唉，小了，可只有一雙，當時我就覺得小點。”

我興奮得有點臉紅，小聲說：“還好，能穿上。”要是穿不上可就糟了，那時買回的東西是不能退貨的，姨不定有多心疼。

那些日子沙棗花正散發着悠悠的香，教室後面就有養蜂人。我喜歡看蜜蜂在花朵間飛來飛去，但卻害怕它向我飛來，我只能遠遠地看養蜂人戴着頭罩收集蜂蜜。太陽一落蜜蜂就少多了，它們都回家了。姨和養蜂人聊天，買一些蜂蜜回家，放在白米飯上吃，真的好甜。

我抱着孩子在學校逛悠，養蜂人看到就會笑着走過來，逗孩子玩。我問：“蜜蜂不咬你嗎？”他笑笑說：“你不惹它它就不會咬你，你對它好，它也會對你好。”

我想蜜蜂就是他的孩子，爲他採蜜，他都習慣了蜜蜂爬在他的身上，那種癢癢的感覺一定很美，就如他總是一張和藹的笑臉。

特別喜歡下雨，因在雨天穿着那雙鞋更能體現出它的美好，它不怕雨，不怕泥，放在水中一洗就淨。在雨天，小蜜蜂特別懶惰，好多都爬在地上，最容易抓了，捏住它的小翅膀拿起，放在弄溼的衣角，就能拔出它蟄人的箭，它就不會傷人了，然後把它放了。

後來知道，於我這樣的歡喜卻是養蜂人最苦悶的，雨天，蜂羣損失重，採蜜量最低。姨告訴我：被我拔去箭的蜜蜂回到蜂巢就會被蜂王咬死。我驚詫，我的無知竟會讓那麼多可愛而勤勞的小蜜蜂喪生，難怪蜂箱前會有那麼多蜂的殘骸。

有時候喜歡或是愛會成爲一種傷害，一種無意識的傷害。就如父母愛孩子而強加給孩子他不喜歡的生活方式一樣，親情間的傷害其實最多，正因爲它是一種能包容傷、痛和真摯的愛，也因彼此間有一顆十二份寬容的心，因而人總是在家中更放鬆或是放縱甚至放肆，因親情能理解和諒解因愛而生的悲傷種種。

沙棗花的香味因着蜜蜂而甜美，小蜜蜂因着沙棗花而快樂和幸福，養蜂人因着小蜜蜂和茂密的沙棗花而豐碩和愉悅。

　　【3】那片沙棗林

整片沙棗林開花的季節，花飄萬里香。那片沙漠因沙棗花撲鼻的香味而散溢着滿滿的甜潤，銀色的葉片閃耀着光芒，細碎的花朵吐露着芳香迎着陽光燦爛，蜜蜂親吻花朵匆忙而又溫柔，小鳥在枝頭歡快地飛來飛去，百鳥對唱鳴放着清脆而悠揚的歌。森林因着鳥的啁啾而更加寧靜，藍天因着白雲的飄浮而湛藍高遠。此刻在樹的陰涼下深呼吸，如癡如醉，飄飄欲仙，有一種如小鳥飛翔的愜意，有一種如蜜蜂在所愛的花朵蕊蕾間親吻的快慰，靈魂深處浸潤了被這片自然森林擁抱的舒暢，溫柔的陽光從樹影間細小的空隙織密地灑落在身上，猶如穿着一件棉軟的沙裙，在微微的風中輕柔地撫摸肌膚。最愛此刻悠然的寧靜，躺在沙灘看天的似近又遠。

那時的我，並不懂得什麼叫愛，但我知道姨視我如她的孩子，給了我點點滴滴溫暖的愛。姨買了點心，他們吃一塊，總是讓我吃兩塊。姨如沙棗花樣淡雅清香，週末姨領着我們在路邊等待姨夫的到來，對一輛車的眺望變得漫長而溫情，那是一條土路，很少有班車經過，寂寥的路在漸漸隱退的夕陽下伸向遠方。那份每到週末靜靜的等待，便是愛。

那裏有一個知青點，漂亮的宋老師是他們中的一員，她領我去知青點。他們正值青春年華，熱情奔放，仿若一個快樂的大家庭，也就是從那時起我羨慕住校的學生，感覺和同齡夥伴在一起有無限的快樂。

最刺激的要數沙棗成熟的季節，學生們勤工儉學便是到林場打沙棗，姨領孩子，我和學生一起去拾沙棗。他們對我非常友好，我撿的沙棗是拿回來吃的，而學生們則是要交到林場，按數量算勤工儉學費的，他們分組或打或拾，我可就自由多了，他們誰打下大的或好吃的沙棗，就會叫我，我便挑最好的撿。必定是孩子沒有耐心，拾一陣就會覺得乏味和枯燥，羨慕那些站在樹上的`學生，總是搖搖欲拭，便悄悄地鎖定一棵好上的樹，努力地往上爬，打幾下打不動了，就一棵一棵地摘進小包裏。

爬在沙棗樹上打沙棗是很激動很歡樂也很艱辛的事，我隨樹一起搖晃，將樹梢的紅敲落在地上，再慢慢地撿起，如撿拾起兒時成串成串無憂無慮最簡單的歡快一樣。

但這樣的勞動是很辛苦的，太陽還沒有出來我們就出發，中午吃一點帶的饃和水，躺在樹陰下休息一會，大家說說笑笑。這片森林因我們而熱鬧非凡，樹也被我們撕扯的有點敗落不堪，小鳥驚慌地飛翔，至到最後一縷陽光也消失在林子盡頭，我們才走出森林，疲憊地返回，還森林原有的寂靜。

　　【4】姨如沙棗花樣的甜潤

姨只留很少的一點沙棗，多數拿給了我家，因我家孩子多。祖母做的沙棗玉米麪發糕特別好吃。後來，姨每年都會送好些沙棗給我們，也總是用節省的錢給我們添置衣服，姨一直那樣關照着我們姐妹。

在我考上學時，姨比母親還要細心，爲我準備了所有生活用品：飯盒、洗臉盆、水杯、牙缸、牙刷、毛巾、筆記本、筆、墨等等。姨想得總是那麼周到，讓人感覺曖曖的。

姨勸外祖母把一雙她買給外祖母而外祖母沒捨得穿的皮鞋給我，姨不想讓我到城裏上學顯得太寒酸。姨來看我總是僅其所有爲我改善一下生活，幫我添置我缺少的用品，只要是姨能看到或想到的。

姨做事總是那麼入人心，讓人總有絲絲的感動。姨來我們家是我們一家人最高興的事，就連我的祖母都非常喜歡姨來。祖母似三寸金蓮的小腳要穿的鞋，姨都能買來，這在別人是很少關注的。

姨調回了姨夫的老家，遠了，相見越來越少。可姨一刻也沒忘記我們，總是給我們寄來衣物，宿舍的同學很是羨慕。一次我對母親說：“給我做個內褲。”當時姨也在，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母親可能是忙或是忘了，可姨回去後便做了三件給我寄來，這樣讓我很溫暖很滿足很愉快的事一直伴隨着我，我時常有說不出的感動，但內心也會不安，姨替別人想得太多了，她會很累，再說姨夫知道會咱想，用心的去愛外甥，必定是將愛分給了家以外的人，她的家是否會因此不安寧，我只想姨輕鬆快樂幸福地生活。

我勸姨別老惦記着我們，因我們都大了，可姨就是不聽，彷彿這已成了習慣。

工作後的第二年，我休假和同學到姨那兒去玩，姨早早就爲我安排好了一切行程。和姨夫一塊去接我們，先遊覽了蘭州城，去了五泉山和白塔山，回到她家中，做最好的飯菜，吃從未吃過的野菜，遊興隆山，還看了一場精彩的演出，姨想盡一切辦法纔買到的票。那種溫暖和幸福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在我的心中一直有兩位偉大的母親，在我成長的道路上也一直是在兩位母親最深情的關愛裏走過。正巧姨夫的弟媳生孩子姨整整一天一夜守在跟前，等孩子一出生姨匆忙給弟媳煮粥送到醫院。那天正好我要走，姨顧不得休息爲我準備這收拾那，我淚流滿面，那淚水怎麼也無法控制，一直不停地流。姨沒問我怎麼了，姨夫有點莫名其妙。我是心疼姨，她還要送我到蘭州，還要一天奔波而不能休息。我不忍心疲累至極的姨送我，可我又非常希望姨送我，對姨的溫暖細緻的照顧形成了依賴，而姨再是累也絕對不會不送我的。

我想姨應該是知道的，至今我也沒有說過我當時淚流不止的原因，那份糾結和牽念。

其實，這樣細雨潤物般的溫潤，一直陪伴着我成長至今，早已經超越了親生母親的濃情和愛。那年姨病了，聽說她住院而病還沒有查清，懷疑是惡性，我邊做飯邊流淚，那種心痛讓我無法安寧，我匆忙請假去看，知道沒太大問題才放心。

父親曾說過：你的姨她有別人無法比的賢惠和善良。

就是在我婚後，姨融融的照護和關愛如冬日的曖陽，夏日徐徐的涼風，秋季掛在枝頭的沙棗一樣甜潤，那種幸福和享受就如同躺在開花的沙棗樹下，沐浴姨如藍天白雲一樣祥和而寬厚的愛，姨將逐多母親般細軟的愛給予我。一次姨和母親到我家小住兩日，竟然將我結婚十多年來的被褥全部翻新，將棉絮重新彈好用紗布網上縫成被子，又買了被套套好，按牀的大小做了褥子。我的公婆感慨不已，真是難得的好人。

姨無論自己條件如何都一直堅持關照我們姐妹，付出了超出母親和婆母能有的愛心。就連我的兒子從一出生就得到了姨祖母百般的呵護和疼愛。

姨做這一切，只因當初我爲姨分憂，因她和母親姐妹情深，也許不僅僅是這些，姨視我們如己出，視她的公婆妯娌均爲親人，她就是那樣一位時刻爲別人着想的人。

這樣的好，還有很多，數不勝數，就如父母在我們長大的途中貢獻出的所有，我無法一一記得和描述，但就如沙棗花細密的花朵無法數清一樣，但那香甜一直在心頭飄搖和甜醉。

每到沙棗花開，每到這個季節，我都異常的想念，想念遠方的姨，想她身體可好？心情可好？念她一切安好。

遙祝她健康、幸福、愉快！

此刻，我有一個心願，多想和姨一起去看沙棗花開，在濃郁的花香間愉悅，重溫幸福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