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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十面埋伏》背後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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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經·卷七·海外西經》中提到一個神話中的天神,“刑天與天帝爭,帝斷其首,乃以乳爲目,操干鏚以舞。”後人說,“干鏚之舞,猛志常在。胸腹代首,天刑何有於我哉?”陶淵明也有“刑天舞干鏚,猛志固常在”這樣的詩句。每當看到這些文字,總令人想起歷史上一位驚天動地的人物,這個人也一樣的“猛志常在”,有“力拔山兮氣蓋世”超凡氣概,雖然最後失敗,卻在歷史上留下耀眼的身影。這個人就是項羽。華夏如果有一個戰神似的人物,項羽無疑應屬第一人選。

解密《十面埋伏》背後的典故

項羽具有不可一世的膽識和氣勢,古今少有。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暴秦的終結者。誠如太史公所言,“(項羽)乘勢起隴畝之中,三年,遂將五諸侯滅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號爲‘霸王’,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嘗有也”。做爲暴秦的終結者,項羽創造了很多奇蹟。例如鉅鹿之戰,面對秦軍,諸侯皆懼。唯項羽率領楚軍迎戰強大的秦軍。從秦二世三年十一月項羽任上將軍渡河北上起,至這年七月章邯投降爲止,歷時九個月,先後全殲王離軍,收降章邯軍,使秦軍的全部主力喪失殆盡,爲推翻秦皇朝創造了條件。又如彭城之戰,千里奇兵突進,以三萬擊敗數十萬劉邦聯軍。

然而,打碎了舊王朝後,他卻不能建立一個新王朝。而劉邦,以一地位低微的亭長出身,與他的平民追隨者們一道,締造了一個新的大一統帝國,在當時也算得上是前無古人了。

勇猛之餘,項羽殘暴的一面也相當驚人。早年攻襄城之戰中,由於秦軍誓死不降,襄城被攻破後項羽將守城將士“皆坑之”。鉅鹿之戰後,項羽下令將秦將章邯手下二十萬秦軍將士全部坑殺。漢高祖二年,項羽還支使手下殺了“義帝”。手下謀士韓生勸項羽不成,說了句“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立即被項羽烹殺。項羽還烹殺了劉邦的御史大夫周苛等人。

然而,殘暴並非項羽的致命傷。項羽最大的失誤在於,沒有建立起一個強有力的政治聯盟。秦亡之後,天下紛爭。項羽曾經自封西楚霸王,並以裂土分封、功臣爲王的方式分封天下,但這次分封后,諸侯們並沒有效忠自己。由於他的殘暴和賞罰不明,使得他在諸侯間缺乏公信力。分封之後回到徐州不到才幾個月時間,就已經反叛四起了。正如賈誼所說,仁誼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這裏的.仁誼當然是一種政治手段。項羽顯然不是一個具有政治智慧的人物。

劉邦最後與項羽決戰時,和韓信、彭越相約合力伐楚,當時韓信、彭越沒並有發兵。最終劉邦承諾把齊地封給韓信,樑地封給彭越,兩人才引兵而來,這不是以皇帝的身份分封臣子,而是以對等的資格結下了分地之盟。所以,與其說楚被漢滅,項羽敗於劉邦之手,不如說項楚實際上爲被諸侯的聯盟軍隊所滅,漢高祖不過是聯軍領袖罷了。

兩軍陣前,項羽曾對劉邦說:“天下匈匈數歲者,徒以吾兩人耳,願與漢王挑戰,決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爲也。”劉邦雖在氣概上雖已略輸一籌,但他不以爲意,大笑着說:“吾寧鬥智,不能鬥力。”最後的勝利總是屬於那些更有政治智慧和權謀手段的人。

公元前202前,楚漢相爭接近尾聲,雙方會戰於垓下(今安徽靈壁南),三十萬漢軍圍住了十萬楚軍。漢方爲瓦解對方軍心,就叫兵士們唱起了楚歌,楚兵大多離家已久,早已厭倦了連年征戰。楚軍中有人開始唱和,軍心徹底動搖。一看大勢已去,項羽已無計可施,對虞姬唱道“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則和道:“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唱完便拔劍自刎而死。項羽後來逃到烏江邊,面對滔滔的江水,仰天長嘆道:“此天亡我,非戰之罪也。”於是拔劍自殺。

後人根據這一段垓下之戰作了兩個有名的琵琶大套武曲《十面埋伏》和《霸王卸甲》。《十面埋伏》和《霸王卸甲》的前身是明代的琵琶曲《楚漢》。明朝王猷定爲明代琵琶演奏家湯應曾寫的《湯琵琶傳》中生動的描述了這支曲子。此曲一開始便是兩軍決戰垓下,一時“聲動天地、瓦屋若飛墜”。“金聲、鼓聲、劍努聲、人馬辟易聲”此起彼伏,然後一陣沉寂。勝負已見分曉,一片哀怨的“楚歌聲”響起,英雄末路的項羽發出“悲歌慷慨之聲”、“別姬聲”,後有“陷大澤有追騎聲”,“至烏江有項王自刎聲”,“餘騎蹂踐爭項王聲”等等。

《楚漢》後來演化爲兩個不同的版本,即《十面埋伏》和《霸王卸甲》。雖然反映相同的歷史題材,但兩支曲子立意完全不同。《十面埋伏》的主角是劉邦和漢軍,重點內容是“十面埋伏”、“雞鳴山小戰”、“九里山大戰”等,樂曲高昂激越、氣勢磅礴;而《霸王卸甲》的主角是項羽和出軍,重點段落是“楚歌”、“別姬”,樂曲沉雄悲壯,又悽楚宛轉,重在描述項羽在四面楚歌聲中與虞姬訣別的場面。前者是讚歌,後者則是輓歌。

杜牧《題烏江項羽廟》詩云:“勝敗兵家不可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豪俊,捲土重來未可知。”杜牧很爲項羽惋惜,他認爲勝敗“不可期”,是兵家常事,假設項羽渡江,也許會象當年興兵抗秦那樣捲土重來。而王安石則反其意而行,他在《疊題烏江亭》中說:“百戰疲勞壯士哀,中原一敗勢難回。江東子弟今雖在,誰爲君王捲土來。”王安石與杜牧的看法恰恰相反,爲史家正論。但杜詩表現了一種死中求活的心志,讀來更令人蕩氣迴腸。

以上無論是琴曲還是詩,都有兩種不同的立意。後世的觀點中有的揚劉抑項,爲劉邦唱讚歌;也有的抑劉揚項,爲項羽獻輓歌。這種對立,折射出兩種不同的英雄史觀。即對歷史終結者和歷史建構者所採取的不同態度。

事實上,“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不過是文人的詠歎罷了。當年是天下人共反強秦,楚霸王幾乎靠一己之力,打垮了秦帝國的軍隊,號令天下,莫敢不從。而如今,劉邦攜天下之衆,而自己衆叛親離。戰亂日久,天下人心思定,勢易時移,時局已非當年八百江東子弟起兵抗秦可比。項羽已經徹底喪失了爭天下的資本。朱光潛說:“悲劇人物一般都有非凡的力量,堅強的意志和不屈不撓的精神,他們常常代表某種力量或理想,並以超人的堅決和毅力把它們堅持到底。”項羽至死不承認自己的過錯,說“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也許這纔是項羽。

在《十面埋伏》高昂的曲調中,傳來的不僅僅是勝利者的歡快的號角,還有失敗者非凡的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