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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那個拿扁擔追着我打的人

如今跑不動了

一有力氣，揹着十字架在街上溜達

累了，找塊石頭坐下

點上一支菸

很多時候，在我上下班的必經之地

用老花鏡搜索來往的`人羣

偶爾起身，甩掉忽明忽暗的菸頭

突然，拍拍某人的肩膀

中秋

月圓了

餅也圓了

惟有老家搬來的團圓桌

留下一個缺口

我們端起飯碗，握着竹筷

潮溼的目光

全部流向那裏

要是她準點回來

像往年一樣

忙完所有瑣事

然後，一屁股填在那兒

該多好啊

畫圓

月亮在天上畫圓

我在地上畫圓

明明手握圓規

明明把山河鋪在地上

信馬由繮，怎麼

畫着畫着

天上的月圓了

地上的

還差那麼一點點

中秋夜

圓圓的月餅

像面鏡子

照亮整個夜晚

實在不忍心扳開它

哪怕露一點點餡----

西瓜糖、豆沙、巧克力

都讓我小時候吃的

那隻圓圓的糠餅蒙羞

唾液

孤寂的田曠

像一架架木梯

長着芭茅、荊棘

北風吹來，任意飄蕩

母親左手抓芭茅

右手握鐮刀

不彎腰，只低頭

一大片芭茅、荊棘

倒伏

一道口子劃開

一根刺扎進指頭

呸，母親吐一口唾液

呸，又吐一口

那道劃痕堵上了

那口針眼癒合了

整個下午

無論北風怎樣搖晃

無論唾液多麼貧窮

一把鐮刀

揮舞不止

守望

中秋了

村口那棵槐樹底下

站着兩個人

五嬸，我娘

她們撩起用衣角

一遍遍擦亮眼睛

一遍遍朝田畈張望

一個人出現了

另一個人出現了

她們相互猜測

哪個是她的兒子

猜測整整一個上午

爭論整整一個上午

午飯過後

兒子們回來了

從城裏稍回兩盒月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