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喜歡你現代詩歌
楠渡鎮
某個人。或許就在
鄧公廟，龍頸亭，雞樅下
我要繞着他，把腳腕上的銀鈴晃得
很響。吞一嘴桃酥，買幾頁土紙
拎兩根香燭，我要
一雙眼睛的若即若離，我要
一溜腳步的打滑，深陷，我要
某個人或遠或近或粗或細的
喘息，我要這遍地的藥草，銀花
半夏，扇蕨，杜仲，靈芝，艾粉
救不了他
我要我們互爲懸崖
食經
最是文火慢熬
骨肉一寸一寸地分離，入味
辣，鹽，椒 ，蔥，姜
疼，麻，癢，刺，脹，悶
喊不得，跳不出，死不能
活生生地受
像我的愛情
青布圓口鞋
苦扁桃，二石豆，野畫眉
擇一個暖日
揣摩這幾個不相干的字
苦，扁，桃：青葉，青果
二石，豆：掌櫃的播着算盤
賣混沌的敲着梆子
野，畫，眉：卻只想到藍襯布
唱起來，念起來，莫如
悶起來：用搪瓷花杯蓋
蓋好
你便悄聲進來
咬住耳垂喘粗氣
頃刻臉燒起來，追着打你
掐你，你穿着一雙
青布圓口鞋
一犂雨
整日裏不學無術
唸經也只念《素女經》
還不許我翻看布考斯基，鄱陽湖戰役
“一個小女子，哪來那麼大殺氣，弱柳扶風的
我纔好疼”
偏不！
就不！
你壞得要死，饞着不放
還嗔怪得厲害
“吃了恁多楊梅，奶油
嘴巴還是不甜”
晚風吹皺小蚊帳
雨點落到錫罐上
叮叮噹叮叮噹
涼州詞
胡蘿蔔，老南瓜，白玉米
兌紅糖，蜂蜜
挨晚好這一口米糊
猶如你愛
啤酒，菸捲
長得不太好看
但會結果子的涼粉樹
涼粉樹上結着銅鑼一樣的青果子
你說你是涼粉公，我是涼粉婆
白你一眼
覺無趣。忽又問：
難不成你是涼粉母
去
紅薯壞心不壞皮
“都要瘋了”
你壓低氣息。臉通紅
撐起膽子問：會接吻不
啊？
會接吻不
沒聽清楚
會——接——吻——不
再說一遍，親愛的
突然發現上當了
不理你
你咯咯地笑起來
手扶單車
白襯衣配着藍牛仔褲
你才小呢
“小鬼頭，小丫頭，小倔牛”
你數落我的時候
又嘆口氣：小涼涼
我愛你一世
你愛我一時
沒在意你的嘟囔
正好在讀《芙蓉鎮》：
對於一個鄉下的擺攤的女人來說
男人就是她的命
鼻頭一酸。你湊過來
詭詐地問：
阿Q追求吳媽時說了一句什麼話
“你等我翻書去”
搬了梯子，撩起裙襬，露出腳丫子
突然天黑了，你的腳步臨近
那麼濃的菸草味啊
壞蛋
春天要做的事
開花，開花，開花，開花
那不是我要做的。我只是
扯住碎藤子
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
悠忽，歐拉
我要梳理好我的大尾巴
再仔細撬開每一顆
胡桃，甜杏仁
親愛的，你不知道
我有多麼堅硬的牙齒
和野貓樣兒的小舌
忍冬
這一生渴望
渴念，渴求
一幅畫，或進不去
或出不來
永遠都在異鄉
黃花，紅果
悲喜都那麼豔麗
親愛的，時日無多
我們繼續較量
誰比誰更狠心
紫花地丁
你比城裏的丫頭野
撒孤一身的花生殼，毛豆皮
你昂着小臉站直
細腰細臀細手細腳脖子
好吧，且忍着
在你還未長大之前
不動你
香鬼：宿莽
她經冬不死
荷衣蕙帶，畫遠山眉，繪
半面妝
偶吟：沅水白芷澧水蘭
小琵琶是藏身之所
花紙傘是小奴閨房
西風莫想破
滴水休想，進
要你魂不守舍
要你失魂落魄
要你半死不活，絕不取你——性命
“來啊來啊來吻我，化淚
來啊來啊來抱我，成煙”
香鬼：蓀
瘦到
剛好被男人抱起
爲某人，不食葷腥
不食甜膩
晃得厲害就要跌落
放得太開就要流盡，他需要
紗布，篦子，需要
慢慢滑下
柳枝
“給個地址吧”人求
窗白裏花影婉婉，軟笑曰：
留夷衚衕
申椒小館
杜衡房
你
在瓦爾碗籃
即使一枚桐花，一隻草鴰
都長成你的樣子，我取名爲拉爾夫
白瑞德，羅切斯特。不呼喊你的真名
誰都不知道我愛着你，包括你
親愛的，今晚我要你親吻
這世上每一隻女鬼，她們都死過
不願投胎，守住黑夜，含着冤屈。她們都是我
不讓你發呆
一
你見過
一個女子是怎樣吃掉
一枚橙子的嗎
過程很簡單：
掰開
侵入
吮吸
二
大海從未停止過攻擊，呵！
這火辣辣帶着鹹味的汗液！不要小看
一個女子的攻擊力，此刻
她正解開袖口第三顆鈕釦
又一一，扣回去
三
你給一個女子
系過鞋帶嗎
當你的手，輕輕碰觸
到她釉青色的鞋面，她會本能的
痙攣
一下
四
你有多瘋狂
有多少蠻力
她都不討饒
不吭一句
五
不讓你發呆的方式有多種
她只不過是坐在你對面
吃橙子，釦子，鬆開
鞋帶。遠遠的
不執一詞
酒
什麼都紅了
緯幔，一直到
牀單。簪花的小女子
晨起漱口，一股淡淡的
菸草味兒
剪了翅膀的小雞
母親賒來一窩小雞
毛線團兒一樣，滾來滾去
母親用搗碎的青菜沫拌小黃米餵養
它們一天一天長大
柵欄一天一天增高
等有一天關不住了
母親會用剪子剪去它們的翅膀
只一點點兒
不疼
是的，我也是這樣剪去你的翅膀
和高高翹起的尾巴的
疼不，親愛的
疼，是吧
嗯。剪光
壞女人說
三魂都是搖曳的
宛如自由生長的藤蔓，八爪
一錢胭脂，二錢香粉
下藥適量
就不會要了那草莽的小命兒
紅簪綠蔻，野宅子裏遊弋的花長蟲
細腰肢的甜姐兒
都是蒲公豢養的一幫小蹄子
纏住了你
動彈不得
喘息不能
壞女人斜在眼角，含在嘴裏
長在肉裏，住在心尖尖
壞女人一搖三擺
壞女人美上眉梢
壞女人讓你求不得放不下吞不了吐不出
壞女人就是讓你愛得慌慌
恨得癢癢
桃色
胭脂，繡花抹胸，髮夾
這是捕獲一個男人的'
全部工具
不必太用力地紅
在深和淺之間拿捏
在遠和近之間權衡
小桃疏淡點點粉
若留東君何須濃
淺醉，微醺，薄霧朦朦
草橋亭
塵埃填不滿的
是春水，星眸
我的心。蝴蝶飛了還來
檐花落了又開
誰個吐氣如蘭，在對面的
桌上，榻上，枕上
明月是用來揣摩的
那人是用來偷看的
一些微妙
不能說，說不得
呆鵝
你喚我一聲賢弟
我需得小心應着
束緊髮髻
山海經
一個上午
都流連在杻樹和橿樹之間
我吃了祝餘，尋得水中的育沛
把玩摘來的迷豰 ，據說
佩戴它，可以讓人的餘生不再迷路
我把它丟了——因爲我知道
每一次的誤入歧途
才能找到我想要找的人
往來的都是些人面獸身的傢伙
還有個沒頭的，日夜守護在洟水
像戰死前，手執矛和盾
我有些可憐他，如同可憐我自己
山中遇見吉神泰逢，海里遇見巫神羿慈
林中遇見蠻蠻，朱厭，酸與，鳧豯
它們似嬰兒啼叫，預示着旱災，澇災，血災
我不拜祥神，也不怕凶神
更不稀罕招搖山的瑥琈，西王母的仙藥
只從禹水的泥沙裏
撿出幾捧流渚，我要把它塗在我家的牛馬身上
讓它們一生不再生病
還要採些治療風痹病的榮草，治療癲狂病的蘼蕪
治療嫉妒的，中風的，倒靨的
這世間百病，皆有解藥，唯一種千古無方
那就是你眼睛裏無邊的憂傷
在合上書之前
我必須要牽走二十隻竊脂，三十隻鴖鳥
讓我的宅子不再發生火災
讓我的心，不再懼怕火燒
末了，讓我再學駁馬吼一嗓子吧
你知道它的吼聲像什麼嗎親愛的，就像——
相互呼喊對方一樣
蠱
除了準備月光
還有半坡梅林
風是一小股一小股地。你從口袋裏抓出
東籬有稀疏的星子，夜行的螢火蟲
你讓我辨認
小河潺潺，你不是那渡我的阿伯
我走了，你舉起菊花盞輕咳
我來了，你拉下水晶簾。滿院子花影婆娑
說到愛這個詞
請允許我哭一會好嗎
哦。那麼，請讓我
再哭一會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