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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曲》的唐詩鑑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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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曲

《巫山曲》的唐詩鑑賞

孟郊

巴江上峽重複重,陽臺碧峭十二峯。

荊王獵時逢暮雨,夜臥高丘夢神女。

輕紅流煙溼豔姿,行雲飛去明星稀。

目極魂斷望不見,猿蹄三聲淚滴衣。

孟郊詩鑑賞

樂府舊題有《巫山高》,屬鼓吹曲辭。“古辭言江淮水深,無樑可渡,臨水遠望,思歸而已。”(《樂府解題》)而六朝王融、範雲所作“雜以陽臺神女之事,無復遠望思歸之意”,孟郊這首詩繼承了這一傳統,主詠巫山神女的傳說故事(出宋玉《高唐》《神女二賦)。本集內還有一首《巫山行》爲同時作,詩云:“見盡數萬里,不聞三聲猿。但飛蕭蕭雨,中有亭亭魂。”二詩大概爲旅途遣興之作。

“巴江上峽重複重”,詩中明顯有一舟行之旅人的影子。沿江上溯,入峽後山重水復,屢經曲折,於是目擊了著名的巫山十二峯。諸峯“碧叢叢,高插天”(李賀《巫山高》),“碧峭”二字是能盡傳其態的。十二峯中,最爲奇峭,也最令人神往的,便是那雲煙繚繞、變幻陰晴的神女峯。而“陽臺”就在峯的南面。神女峯的魅力,與其說來自峯勢奇峭,毋寧說來自那“朝朝暮暮,陽臺之下”的巫山神女的動人傳說。次句點出“陽臺”二字,兼有啓下的功用。

經過巫峽,誰不想起那個古老的神話,但有什麼比“但飛蕭蕭雨”的天氣更能使人沉浸於那本有“朝雲暮雨”情節的故事情境中去的呢?所以緊接着寫到楚王夢遇神女之事:“荊王獵時逢暮雨,夜臥高丘夢神女。”本來,在宋玉賦中,楚王是遊雲夢、宿高唐(在湖南雲夢澤一帶)而夢遇神女的。而“高丘”是神女居處(《高唐賦》神女自述:“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一字之差,失之千里,卻並非筆誤,乃是詩人憑藉想象,把楚王出獵地點移到巫山附近,夢遇之處由高唐換成神女居處的高丘,便使全詩情節更爲集中。這裏,上峽舟行逢雨與楚王畋獵逢雨,在詩境中交織成一片,冥想着的詩人也與故事中的楚王神合了。以下所寫既是楚王夢中所見之神女,同時又是詩人想象中的神女。詩寫這段傳說,意不在楚王,而在通過楚王之夢來寫神女。

關於“陽臺神女”的描寫應該是《巫山曲》的畫龍點睛處。“主筆有差,餘筆皆敗。”(劉熙載《藝概·書概》)而要寫好這一筆是十分困難的。其所以難,不僅在於巫山神女乃人人眼中所未見,而更在於這個傳說“人物”乃人人心中所早有。這位神女絕不同於一般神女,寫得是否神似,讀者是感覺得到的。

而孟郊此詩成功的關鍵就在於寫好了這一筆。詩人是緊緊抓住“旦爲朝雲,暮爲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唐賦》)的絕妙好辭來進行藝術構思的。

神女出場是以“暮雨”的形式:“輕紅流煙溼豔姿”,神女的離去是以“朝雲”的形式:“行雲飛去明星稀”。她既具有一般神女的特點,輕盈飄渺,在飛花落紅與繚繞的'雲煙中微呈“豔姿”;又具有一般神女所無的特點,她帶着晶瑩溼潤的水光,一忽兒又化成一團霞氣,這正是雨、雲的特徵。因而“這一位”也就不同於別的神女了。詩中這精彩的一筆,如同爲讀者心中早已隱約存在的神女撩開了面紗,使之眉目宛然,光豔照人。這裏同時還創造出一種若晦若明、迷離恍惝的神祕氣氛,雖然沒有任何敘事成分,卻能使人聯想到《神女賦》“歡情未接,將辭而去,遷延引身,不可親附”及“闇然而暝,忽不知處”等等描寫,覺有無限情事在不言中。

隨着“行雲飛去”,明星漸稀,這浪漫的一幕在詩人眼前慢慢消散了。於是一種惆悵若失之感向他襲來,“目極魂斷望不見”就寫出其如癡如醉的感覺,與《神女賦》結尾頗爲神似(那裏,楚王“情獨私懷,誰者可語,惆悵垂涕,求之至曙”)。最後化用古諺“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作結。峽中羈旅的愁懷與故事悽豔的結尾及峽中迷離景象打成一片,使人咀嚼無窮。

全詩把峽中景色、神話傳說及古代諺語熔於一爐,寫出了作者在古峽行舟時的一段特殊感受。其風格幽峭奇豔,頗近李賀,在孟郊詩中自爲別調。孟詩本有思苦語奇的特點,因此偶涉這類穠豔的題材,便很容易趨於幽峭奇豔一途。李賀的時代稍晚於孟郊,從中似乎可以窺見由韓、孟之奇到李賀之奇的變化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