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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現代詩人生存窘境的文章之拒絕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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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是貧困死的,請焚燒我的詩歌。

關於現代詩人生存窘境的文章之拒絕詩歌

--題記

東莞的詩人梧桐樹死了,上吊死的。

詩人餘地死了,上吊死了。

深圳小說家鄔霞不能死,她還有一個吃奶的女嬰。

我不知道,我忽然就在這篇小說的開頭提到死亡,無名者的死亡。這個熱鬧又冷清的文壇上,知名的文人不會死於貧困。無名者的死亡,是對這個挑肥揀瘦的地球讓位子,他們不再參入公務員的角逐,也不再參入什麼的幫派體系,渾了這個世界。

餘地和梧桐樹喝過一次酒,詩人的詩歌就是他們的名片。時光倒回到2006年,背景是東莞半山酒店,兩個詩人坐在一羣文人中間,他們一點都不起眼。電視臺的攝像機掃都沒有掃他們一眼,所有人的眼睛閃閃地盯着臺上做報告的人。這幾個人,我們都知道,寫小說的王十月,寫詩歌的鄭小瓊,寫散文的塞壬,寫童話的王虹虹……請原諒,我也是近視分子,我也沒有關注這兩個寫詩歌的無名文人。後來,他們的死亡,才讓我感覺到,他們的故事我要寫下來,我死了,還有文字記得這兩個文人。人死了,記得和不記得,他們沒辦法爭,也沒辦法計較。

餘地說,兄弟,我們對首詩吧?梧桐樹說,喝完這杯酒,我們做詩。兩人一碰杯,又各夾一筷子肥肉送嘴裏。

梧桐樹說,兄弟,肉真好吃,吃肉。餘地說,兄弟,吃肉。

這是兩人死前,在世界上作得最後一句詩:兄弟,吃肉。

兩人第二天都吊死了,死亡的方式和地點都神奇般雷同。

餘地的死亡和一個女人有關,和糧食有關。

這個女人,也是位詩人,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比他優秀,首先她是個女人,是個好看的女人。再次她是個詩人,寫一首首漂亮詩歌的女人。詩人嫁給詩人,最初是嫁給另一首詩歌或者說嫁給二十歲時讓她着迷的詩匠。到女詩人三十歲的時候,她要嫁給生活。十年時間,全讓你給毀了。每次兩個人爭吵,爲錢,女詩人就披頭散髮地說。

女人有了另外的男人,這是個太濫情的現實。詩人餘地的那些非現實主義的詩歌再也不能在老婆內心蕩起一點點波紋時,自己的女人成爲別人的牀頭新歡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沒錢買房子的男人,只配買回一頂綠帽子。

女詩人偶爾深夜回來,在半醉半醒之間寫些斷句,寫完就上了鎖。兩夫妻之間有了鎖,這樣的生活也就特別不生活。

餘地失業了,可以這樣說,詩人餘地從老家到北京,就沒有多少日子上班。我說餘地不是名詩人,是相對的。在北京的文化圈子裏,他還是有自己的位置。不是這樣,文學研討會也不會想到他,酒店的肉就是熬成地溝油也不會請他的肚子來處理。

詩人餘地偶爾會出現在一些詩歌的講習中,下面坐着一羣當年的小余地--詩歌愛好者。每次講座,主辦方會給上一千塊的答謝,這是餘地生活米的一部分。餘地也去一些外語培訓機構上課,他的學生又一羣西方語言的狂熱者,一學期的最後一天,餘地會得到他生活的另外一部分米。

走着走着,詩人餘地渾身越來越冷。家裏寫詩的女人,再也不回出租房了,她結婚了,是再婚。詩人餘地依然會寫詩,每日都寫,他把詩歌當遺言來寫。他自己給自己安排着死亡的方式和時間,這是他在人間最後的理想。

2007年的一個平靜的夜晚,他的理想實現了。

東莞詩人梧桐樹,這個夜晚,也實現了他的理想。

詩人梧桐樹是不想死的,他的心一半是溫暖的,一半是冰寒的。溫暖的一半是愛情給予的,一半的冰寒是生活給予的。

溫暖的部分我一筆帶過,一個狂熱文學青年,在合適的時間,伸去的手讓梧桐樹給牽上了,是的,上帝在讓他的子民死亡之前,是要給予他一點點念頭的。這是上帝的仁愛。

梧桐樹半年時間都很少走出那間出租屋,偶爾會有詩作發表,稿費是有的,但不多。女人在公司做白領的收入,大部分養活着兩個人的生活。梧桐樹吃得越來越少,參加一些詩歌上的'活動,他是要去的,他要再看一看那些曾經親切的名字,他知道,他在這個世界上日子不會太多了。上帝不會要他,他要把自己做爲詩歌的禮物送給仁愛的上帝,感謝上帝給了他愛情,也給了他絕望。

當詩人梧桐樹把自己單薄的身子像紙片一樣懸掛在自家門頭時,他幸福了。

女小說家鄔霞可以不用爲奶粉發愁的,只要她愛情的靶心再描準一點。可是,我們的女作家,愛情脫靶了。

男人,給她合作一個嬰兒之後,再也沒有能力養活這個小生命了。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拿回來一分錢,他有努力上班,就是收不到工錢,這不是虛構,這是在深圳,中國人的鋥亮的名片,打工給白條,依然存在。世界經濟還在半死不活的時候,打工人的日子就更加難活。

鄔霞這個寫小說的人,只能很小心的花着父母做生意賺來的錢。

奶水很有限,母親鄔霞沒有好的營養供給,要一隻吃不到草料的牛如何能產奶?孩子只能用糊糊養活着,就是一包長蚜蟲的綠豆,她都放在水裏淘過數次,想着還可以做嬰兒的食糧。在父母給她生活費之前,她要儘可能的苛刻自己,養活嬰兒還有她寫的小說。

小說家鄔霞也會有小說發表,在文學沒有前景的今天,稿費只是文字的紀念品,不能用來生存。當然,這不是絕對,很多的名作家,打工文學或者嚴肅文學的代表人物還是活得很豐滿的。

鄔霞在我的QQ友中,但我從來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我只是偶爾難過,卻無能爲力,我感覺我對不起她還有那個嬰兒。

所有同道中人,你們恨詩歌我理解,你們還這麼熱愛詩歌,真是糊塗。但不愛詩歌,你們無法呼吸,愛詩歌,你們又無法生存,這真是當下文學的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