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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田睡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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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田睡前故事

兩個異樣打扮的人不知何時在小鎮的街道上冒出,那是阿小和爸爸阿大。阿大嘿嘿一笑露出幾顆大牙,阿小的草鞋破了洞,腳趾也露了出來。他們牽着一頭黃牛,牛拉着一輛車,車上裝着耕地的犁具、十幾袋麥子、磨面的磨盤、碾子和一捆溼漉漉的牛草,黃牛拿清澈的眼睛四處打量着這個奇妙的小鎮。

他們是來給別人耕地掙錢的,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不知道怎麼就進了這個小鎮。

電車正“叮鈴鈴”響着,從熙攘的人羣中疾馳而過。

阿大和兒子阿小拉着牛車“咿咿呀呀”地朝小鎮的深處走去,他們期待着能夠看到一片草地,那樣離田地就不遠了,可沿路只有高樓大廈。

他們問路人:“這裏哪裏有田地?”

“什麼?”被問的人,好像沒有聽清阿大的話。

“田地?”阿小又把字音發得更清楚了些。

那人抱歉地搖了搖頭,好像那兩個字已經從他的記憶中刪除掉了。

阿小從車上草垛裏抽出草餵給牛,牛開始安靜地吃草。阿大生起了火,阿小把金黃色的麥子丟進火裏爆開了吃,阿大把碾過的麥粉和成了面,捏成團,在火上烤了起來,麥香飄得遠遠的。

“是,是這個味道!”一羣人圍了上來,看到阿大烤好的麥子餅。

“我的麪包——來交換你們的餅。”有人掏出了兩塊香噴噴的東西,塞進阿小的手裏。

“我能嘗一口嗎?這是什麼做的?”又有人問。

“這種香味讓我有點兒感動,莫名地感動。”一個穿西服打領結的人,邊吃邊說,幸福地笑着。他突然感到手上癢癢的,低頭看到手背上有一個小圖案,裏面有一頭黃牛,好像是在田地裏耕作。

“我手上這幅畫裏的牛居然在耕田,這是一種魔術嗎?”

“魔術?!”阿小驚訝地問,湊上去,真的看到了手背上的牛。

“我手背上也有一頭牛!”又有人叫喊,可圖案的清晰程度不一樣。

阿小和爸爸驚訝極了,他們烤的那些麥子餅都沒有了,他們的腳下卻多了一堆堆換來的錢。

第二天,阿大又去鎮上找要耕作的田地。已經是秋天了,他使勁吸着鼻子嗅着,以前總是沿着麥香飄來的方向走,走不了多遠就能找到待耕作的田地,可今天田地沒有找到,卻找到了一個麪包店。

阿大回來時,從衣兜裏拿出一個袋子:“快來!阿小,我給你帶來好吃的了。”

阿小聞到了麥香的味道:“什麼好吃的,有麥香味?”

“麪包。”阿大說,“我是聞着麥香味去找耕田的,卻進了一家麪包店。”

“好香,是我昨天吃的東西。”阿小吃着,說以後還要吃。

“可他們昨天說我們的麥子餅好吃?”阿大想起了昨天那個人,“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也可以開一個麪包店——專賣我們的麥子餅,能掙很多的錢。”

阿大去找一個能夠開面包店的地方,阿小從鎮上找了些草,喂到牛的嘴邊。牛搖了搖頭,牛不喜歡吃這種草,它只喜歡吃車上那些草,可車上的草也不多了。

小手裏攥着幾根車上的草,到公園裏去找,那裏的草最多。

他在公園裏仔細地找起來,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

那邊又有一片草叢,他又埋頭找了起來。他正要擡起頭,“嘭”的一聲,腦袋撞到了一個人的下巴上。耳邊響起一個女孩“哎呀”的叫喊聲,阿小捂着頭張望,原來是撞到了一個扎着羊角辮子的女孩,女孩黑色的眸子緊盯着阿小手裏的草。

“我不是故意的……”阿小揉着腦袋說。

“沒關係,你,你手裏的是什麼?”女孩緊張地說,“你能借給我用用嗎?”

阿小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手裏的草,她怎麼會關心這麼幾根喂牛的草呢?阿小把草遞給了那個女孩,女孩捏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

“你從哪兒找來的?”女孩驚訝地問阿小。

阿小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她,也說了他和爸爸正遇到的困難。

“我家有一個廢棄的老磨坊,你要的話可以租給你們。”

“我回去告訴爸爸,租金怎麼算?”

“老磨坊很久不用了,租金是一些這種草。”女孩揚着手裏的草,“叫我阿桃好了。”

阿小帶着阿桃見阿大,給了阿桃她要的那種草。他們租到了女孩家的老磨坊,高興極了,阿桃走時也把她家的地址留下了。

老磨坊居然在鎮上最繁華的地段,兩層樓,不過有些老舊,門鋪板上爬滿了黑色的油污,裏面更是一片狼藉,古舊得讓你想到十年前的時光。

阿小跟爸爸打掃起來,把破舊的磚瓦收拾到一起,補好了殘破的牆壁,把門面洗得一塵不染。

“這裏有一扇木頭門。”阿小發現後牆有一扇密實的木板門,掛着一把鏽跡斑斑的大鎖。他想透過門縫看看通到哪裏,可門縫太小了,什麼也看不到。

“有風吹進來,好像是草的味道。”阿小嗅了嗅。

“可能是通向後面街道的便門吧。”

阿大沒有在意,開始把牛車上的磨盤、碾子滾進磨坊,並安排着:“牛在這個屋子裏碾麥子,做麪粉。我們在另一個屋子烤麥子餅。”

過了幾天,牛拉着碾盤轉動起來,“吱吱呀呀”,金黃色的麥子變成了白白的麪粉,阿大自己砌的火爐烤出了香噴噴的麥子餅。香味飄得很遠,每天來買的人多極了,排着長長的隊伍,人們都讚不絕口:“真的好香呀!”

“我手上這幅畫裏的牛在耕田!”一個人剛吃了幾口麥子餅,就感到手背上癢癢的,變出了一塊神奇的拇指田,有頭牛在耕田。看着看着他想起了什麼,笑了起來,感覺到渾身輕鬆,心情平靜,因爲他整個上午都在莫名地發脾氣,十分暴躁。

“吃了會讓人回憶起溫暖的東西。”

“您的店很奇特呀。”

阿小與阿大聽到這樣的話,看到顧客們幸福的表情,有時會疑惑這些麥子餅真的有那麼神奇嗎?他們一直吃的都是這樣的麥子餅呀,還有些厭惡它難吃。

很快阿小家的店在鎮上出了名。

阿大更忙碌了,每天要烤出越來越多的餅,牛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了,一刻不停地磨面。

這天,阿小注意到他們帶來的麥子就剩下了一袋。

“哎呀,麥子!”每天忙着賺錢的阿大這才意識到,麥子快沒有了。

“牛吃的草也沒有多少了。”阿小抱怨着,“牛喜歡吃的草這個鎮上根本沒有。”

阿小跟着阿大想了各種辦法從遠處運麥子,爲了運麥子阿小把那扇緊鎖的門打開了。讓他們感到驚訝的是,那扇門根本不是通向后街的便門,居然是一個一望無際的後院,荒草叢生。

他們踏進荒草往裏走了半天,也走不到頭,好像無限的大。

阿大蹲下去挖了挖土壤,湊到鼻子底下聞:“好肥沃的泥土。”

“我們可以把剩下的麥子種到這裏。”阿大恍然大悟地叫道,“在這裏開墾麥地。”

阿小和阿大牽着牛,夜晚開墾荒地,白天忙着賣麥子餅。

更讓他們驚訝的是,種下去的麥子沒過幾天就長出了翠綠的麥苗,又沒過幾天,長得有膝蓋那麼高了,轉眼間就結出了麥粒,金燦燦的。

“這才花了幾天時間呀?”阿小驚訝地問。

“半個月的時間。”

他們收穫了麥子,又趕緊種了下去,這真是塊神奇的土地。阿大讓阿小保密,很多人問他們的麥子是從哪裏運來的,他們總是以微笑回答。

“牛吃的草,也活了。”阿小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爸爸。

“什麼草?”

“牛喜歡吃的草啊,我把它種到了後院裏,居然活過來了。”

他們高興得哈哈大笑,每天掙到的錢越來越多。爲了開墾麥田,他們整個夜晚都忙碌着,一片田地連着又一片田地,都有上百畝麥田了,阿大停不下來,覺得這些還不夠。

“我們該休息幾天了。”阿小累得腰痠腿疼。

“我們再開墾一些。”阿大總是這樣說,開墾的麥地越來越多。

阿小意識到爸爸變了,糧倉裏的麥子越來越多,因爲種下去的麥子沒過幾天就收穫了,而爸爸天天忙碌着,沒有休息時間,以前每天晚上爸爸都要跟他和牛一起聊天、說笑話、講故事,現在腦子裏只有麥子和錢。

牛白天拉磨,晚上耕田。

直到有一天,阿大把一個鐘錶放到了牛的身旁,因爲這些天,牛越來越慢了,阿大便給牛定了一個時間,如果在一個小時內沒有轉夠五十圈,就要挨鞭子了。漸漸地,鞭子的抽打聲混雜着牛的哀叫聲,迴響在阿小耳畔。

“麥田的產量怎麼會少了呢?”爸爸盯着帳本,上面寫着每次麥田的產量和麥子成熟的週期,他發現產量越來越低,麥子熟得越來越晚了。

有一塊麥田已經過去五個月了,還沒有熟透;十幾畝的麥子種下去,卻沒有長出麥子來。阿大的脾氣變得暴躁起來。

“味道有些不對了。”來買麥子餅的人漸漸少了。

“我手背上的拇指田怎麼變模糊了?”

“我拇指田裏的牛沒有了?”來買麥子餅的人變得暴躁起來,厲聲責問阿大。

阿大也注意到麥粉的香味變淡了。

阿小發現爸爸有什麼想法也不願意跟他說了,有時候幾乎一句話也不說,現在爸爸心裏不知道裝了什麼。

“去看看,麥子熟了沒有,牛磨了幾圈了?”阿大頭也不擡地在賬本上算着。

阿小跑到牛身邊時,牛已經奄奄一息。

“牛,你病了嗎?”阿小把手放到牛寬大的額頭上,他想起自己生病時爸爸總是這樣做。他抱着牛的頭,摩挲着牛的眼睛。牛嘴裏銜着一根它喜歡吃的那種草,牛的一滴眼淚落到了草上,牛動了動頭,那滴熱熱的淚掉在了阿小的手上。

這時,阿小覺得他的手背一熱。他低頭看到手背上好像綻開了一朵花一樣,是一塊拇指大的田地,楊柳青青,細雨如絲如霧,田地裏有一頭牛正在耕作。

阿小想起了以前一起跟牛玩捉迷藏,把手放到牛背上取暖……記憶一點點兒地清晰起來,恍若過去了好久好久的時間。

牛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你醒一醒,你是餓壞了嗎?”阿小喊叫着,四處去找牛喜歡吃的草,“我這就去外邊找。”

阿小想不明白,爸爸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周圍是漆黑的夜,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裏去,他想起了阿桃,朝阿桃家跑去,“咚咚咚”地敲開了門。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阿桃驚訝地望着喘個不停的阿小。

“你能告訴我——去哪裏找那種草嗎——你要的那種草?牛餓得昏過去了!”

“我這裏只剩下一根了,也快枯萎了。”

“鎮上的其它地方?”

“沒有這樣的草。”

“你已經找過了?”

“是的,那天我把你給我那些草試着種下,都沒有活過來。”阿桃惋惜地說。

“我爸爸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脾氣暴躁,還有我的牛該怎麼辦、怎麼辦?”

這時,阿桃突然看到了他手背上的拇指田:“你手上有拇指田?”

阿桃恍然又意識到了什麼,接着大聲說:“拇指田可以救醒你的爸爸,只要再找到牛的眼淚,滴到你爸爸的手上,就會有一塊新的拇指田長出來,你爸爸就會想起以前的事,會變得好起來。”

“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你等一會兒,我就來。”

過了一會兒,女孩阿桃手裏拿着一個小小的瓶子回來了,裏面有幾滴晶瑩剔透的液體

“這是牛的眼淚。”阿桃在路上告訴阿小,其實五年前她家跟他們家一樣,也是爲別人耕田,那時鎮上還有田地,後來越來越少,有一年的春季和秋季,都沒有要耕作的田地,爸爸要把牛給賣掉,其實牛已經病得很厲害了。那天牛悄悄地告訴她,它的眼淚綻開的拇指田,可以讓一個人內心平靜,找回失去的自己,救他的爸爸,可他的爸爸拒絕牛的眼淚。阿桃說到這裏苦笑了一下,後來她再也沒有找到她的爸爸,但牛的那滴淚留了下來。

“那頭牛死了嗎?”

“嗯,埋葬在了老磨坊後院裏。”

他們兩個人好長時間沒有說話,默默走着。

“其實我的手背上也有拇指田的。”阿桃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告訴阿小,“只是後來變得模糊了,不論怎麼也清晰不起來,我一直在試着找牛喜歡吃的那種草,後來遇到你,你給了我。”

“牛喜歡吃的草?”

“牛的眼淚,先落到這種草上,再滴到手背上,才能生出拇指田。”

阿桃伸出了手背,拇指田栩栩如生,阿小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她又伸出了手掌,那根唯一的牛草,正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裏。

阿小和阿桃跑到了老磨坊,阿小的爸爸正昏倒在地上,囈語着:“麥子熟了沒有?看看牛磨了幾圈了?”

阿桃輕輕地滴了一滴牛的眼淚在那根草上,淚滑落到了爸爸的手背上,爸爸的手背上頓時綻開了一朵土黃色的小花,仔細一看是一塊拇指般大小的玲瓏田地,拇指田裏另有一番天地:阡陌交通,綠草蓬勃,楊柳青青,細雨如絲如霧,田地間正有一頭耕牛埋頭拉犁,黑沃土壤如花瓣綻開來,熟悉的泥土味道好像隨着手背上拇指田裏微揚的春風撲鼻而來。

突然,阿小發現爸爸睜開了眼睛,灰暗的眼睛變得清澈起來。

“我這是怎麼了?”阿大看着阿小和阿桃,“這些天,我這是怎麼了?”

阿小把這些天的事情給爸爸講了一遍。

“拇指田嗎?”阿大知道了是怎麼回事,“我聽你爺爺講過拇指田的事情。”

“那還是我小時候,在老家田地上休息時聽過的故事,難道是真的?”阿大默默地點了點頭,看着阿小的眼睛,“爸爸做了好多錯事。”

“沒有關係,您又變回了我的爸爸。”

阿小原諒了爸爸,他們抱在一起笑出了眼淚。

他們一起住在了老磨坊裏。阿桃和阿小把牛和那根牛草埋在老磨坊的後院裏,第二年春天那裏長出了一叢叢的牛草,割了一茬又很快長出了一茬。

牛草在鎮上多了起來。

他們在後院裏種麥子,麥子的香味在鎮上飄得很遠,過路的人聞到了,腳步慢了下來,車慢了下來,鎮上的時間也慢下來了。

鎮上的麥子餅又賣了起來,比過去更香了。

“這是我的拇指田。”路人擦肩而過時,揚起手背,互相打着招呼。

阿桃寫了很多關於拇指田的書:《你有拇指田嗎?》、《拇指田ABC》、《拇指田維護手冊》、《如何讓你的拇指田欣欣向榮》、《牛·草·田》、《拇指田故事集》……

“咿——咿——呀——呀!咿——咿

——呀——呀!”

誰家的窗外又響起了那種深深埋藏在心裏的聲音,溫暖的聲音。